家人从不在这种事上插手。“小弟经济犹未独立,急什么”,他们说完一次又一次,听多了,我奉之为金科玉律,他们怕万一我带了小女朋友到家来说要结婚,吓坏人,况且现今迟婚是风气。
父母对我是好得不能再好:津贴,补助,什么都做齐,但对别人的女儿是否视如己出,就实在是不能担保的事。
他们说:才廿二岁。
我却说:已经廿二岁。
下班跟年长的同事出去喝一杯。过了三十岁的女同事豪爽与男性无异。
一日刚喝啤酒剥花生,忽而一阵骚动。
“什么事?”我问。
“看,周丽玲进来了。”
“谁是周丽玲?”
“说你是初生之犊真错不了,周丽玲是名女人,有才有貌有钱。”
同事们都有点兴奋,伸长脖子看。
人看我也看,明星不看白不看。
就是她?
一个中年女人,浓妆,长脸,苦相,一只眼睛高,另只眼睛低,正在笑呢,一看就知道牙是假的。
我立刻坐下来,再也没有兴趣。我妈比她漂亮得多。恐怕尚要年轻数岁。
女同事亦即时说:“老了,皮肤很坏。”
另外一位说:“再美的美女也会老,今年不老吗,不要紧,还有明年,总能把你等老,唉,如水流年,太残忍。”
我忍不住说:“那位女士,恐怕少年时也不见得很美。”
她们笑了。
可是还有大堆中年男人围在她身边说尽赞美之词,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大家诉说一番白天做多么辛苦,就散会了。
我出去拿车子,看到一个人靠在我的车子上。
慢着,在呕吐。
要老命,我赶过去,别弄脏妈妈的车子才好。
“喂你!”
那人抬起头来,却是个女孩子,一双眼睛,似寒星一般。
我一见之下,连忙身不由主的掏出雪白的手帕递给她。
她也不客气,接过便擦嘴。
她并没有弄脏车子,还好。
“小姐,你没有什么吧。”
她哭了。
一定是喝多了,感触心事。
我问:“住什么地方?替你叫车。”
她摇摇头,一手撑着车身,像是很痛苦。
“要不要替你打电话?”
她亦摇头,晃两下身子,挣扎向前走。
穿得那么时髦,单身女人,喝得半醉,这一带蛮乱的,不由得叫人担心。
“喂你,别走,”我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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