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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远从未有过如此思乡恋家的时刻,“父亲”这一词这一霎真正地在他心中活起来,那个总是漠视他的男人,在这时才成为他稳妥的靠山。于是不过三刻,马蹄便惊醒了夜,奔逃出城,山水迢迢地奔向了他玉宇琼楼、富贵无双的——家。
而与宋府的玉宇琼楼天差地别的,是京城的御史台狱。这座占地三十亩的衙门仍旧长夜燃灯,昭示着天地之清明,律法之庄严,三千明烛照耀着法门,像镇着世间所有的恶鬼。其实也然,这里所羁押的都是妄图动摇江山、撼动皇权的重犯。恐怕任谁也瞧不出,这些伤痕累累衣缕襕衫之人也曾是位高权重、富贵无极的天骄。
当宋知濯一只脚才踏进这里,眉心便蓦然攒起,仿佛是厌弃着这座牢房里昏闷的烛光与若有似无的臭味儿,是一种长期不被阳光倾照的腐烂、□□与人生同时的溃烂。
他欻步蹒过这些满目疮痍的牢室,停在了最里的一间木栅前。随之望见一位鹤发诟面的老者,老者慢吞吞下了石砌的床榻,发间露出一双阴鸷的眼,“宋知濯,你来做什么?还是你父亲派你来的?”
他仍旧穿着下狱那天所换的黛蓝襕衫,企图维护的体面却早在这近一月的光阴中破碎得如小窗口外的夜。宋知濯险些快认不出他,连那副高高在上的嗓音亦变得暗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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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狱吏官开了锁,又退至几丈外把守。宋知濯的黑靴跨入牢房,挺着不可一世的身姿,睨着这一把干枯的老骨头微笑,“一则是替家父来探望大人。家父让我转告大人,明儿是大人受刑的日子,家父朝中事忙,就不亲自送大人了,往后我朝民生社稷,家父会替大人掮过,请大人安心。二则,岳父虽罪行滔天,却始终是我的岳父,于情于理,我也该来探望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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