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你父亲,还有龙珍,我们——”他停住了。眼睛望一望江海峰,又望望龙珍,然后才斟酌着说:“我们是从一个山村里来的。那一年,他们被招进城以后,我仍然留在山村里继续读书,由于家庭成份的原因,高中毕业后,被保送到省里的一所医学院就读。记得‘文革’开始后不久,一九六七年吧,他们被揪了出来。你应该知道,那是一场历史性的运动。当然不止是他们遭到了这样的厄运。在那个年月,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几乎人人自危,无一幸免。起初,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嫉妒、报复平时的小恩小怨;或者一时的狂热,想通过‘运动’这种形式来干点和平年代干不了的事。唉,没想到这一‘运动’就失去了控制,变成了人类历史上的一场空前浩劫!如果说,刚开始人们还遵循着历次运动的规则、在按部就班认真操作的话,到了后来纯粹是昏天黑地,互相乱咬了。人们似乎都清醒过来了,知道这场运动决不是三天两早晨的事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旁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大家这才知道:生存才是第一性的。至于什么道德、尊严、人伦,那都是和平年代的奢侈品。在生存面前,它们都变得狗屁不值!人们都想保全自己,所以处处提防着别人,随时准备先下手为强,就连夫妻、父子、母女之间也不例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奇特,非常微妙了……你读过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吧,那情形就和置身‘食人村’是一样的。总疑心周围的人会吃掉自己,包括你自己的亲人。唉,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年代!我常常在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革’就是一面人性的照妖镜。在这面镜子面前,许多人都露出了平时掩藏得很好的狰狞面孔。……你想想:处在这样一种大环境下,他们的境遇能好吗?
“当时,满街的大字报上几乎都有他们的事。那当然都是些捕风捉影、恶意中伤之类的、莫须有的罪名。只要你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们反复叫嚣、重复最多的就是什么‘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呐、‘死不悔改的黑帮接班人’呐等等唬人的大帽子,缺少实质性的东西。呵,谁会想到,我们这个拥有几千年文明史的国度,有一天竟然连‘尊师重道’也成了一种罪名呢?……这年秋天——大概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和龙珍忽然去敲我家的门。当时外面正下着雨,两人全身都淋湿了,他们请我暂时收留他们躲几天……”
说到这里,医生的脸一下子涨得肜红,额上的汗珠下雨似的往下淌。
“可是,我——,我这人天生胆小怕事,没能够……唉,这事我现在还感到内疚。如果,我当时能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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