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江林觉得胸中有千言万语在涌动,可他却有口难言。面对杜鹃接连不断的重炮轰击,他竟找不到恰当的措辞和理由来加以反驳。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难道自己真的过于偏执迂鲁、不近人情?否则,怎么会被人逼得理屈词穷,张口结舌?
“江……江林……哥!……”
突然,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气喘吁吁跑进园子来。他边跑,嘴里边喊叫着:“快!……快……”
“毛杰?”江林回过头来,马上认出了眼前这个男孩。“你?……出什么事了?……”
“姐姐,……姐姐她……”男孩焦急地叫喊着,由于急促的喘息,他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说不下去了。
“不要慌,慢慢说。——丽丽怎么了?”
“她要,她要自杀!你快,快去……”
“什么?!”江林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
“是林江!林江被公安局抓走了,姐姐她就……”
“林江?他……走!快带我去。”
江林拉起毛杰的手就跑。刚迈出两步,忽又站住。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
“江林!……”
是背后的杜鹃在叫他。声音轻微而犹豫。
江林?他又叫他“江林”?不是“哥”吗?怎么又叫“江林”了!
江林迟疑着,慢慢回过头来。
“你……别……别去……”
杜鹃神情迷惘地嗫嚅着,轻轻地摇头,眼中有一层蒙蒙的泪雾。见江林询问的目光转到她脸上,她忽然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说:“我……我想问你……下星期梁伟龙开庭,你,会不会去……”
在一刹那间,江林在那双眼睛里又看到了过去那种熟悉的、曾经憾动过她心灵的光芒。然而,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内心震憾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盲了、钝了,再也捕捉不到那种纤细的心理感应。“不去!”他斩钉截铁说。然后,回过头叫了楞在一旁的毛杰一声,两人飞快地跑出“附骥园”,消失在园子的围墙后面……
杜鹃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在面前消失,怅然若失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顺着面颊默默滑落……
此时,夏天的日头正当顶。整个城市象座烧开了水的大锅炉,到处热浪蒸腾;空气中飘浮着一层炙人的“水雾”。在这层幽然飘升的水雾中,城市里那些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舍、屋宇,有如水中的倒影,都在歪歪斜斜地扭曲、变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