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忆录又有什么一定之规。不过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真诚,否则便成为写小说了。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取舍问题,牵涉到其他人的,必须一带而过,笔下留情。否则伤害了别人,便不好了。即使是真正的事实,也要留有余地。Frank Harris写《 我的生活和我的爱情 》把肖伯纳和邱吉尔调侃得好苦,幸而这两个人都比霭理斯硬,所以无所谓,别的人恐怕早已受不了。对于已去世的朋友而牵涉到自己的,不要计较恩怨,淡然述之,读者似乎会下结论的。
《 二哥小妹书简 》题目太长了,我提议改为《 兄妹书简 》,书简二字不嗲,我们的黄昏恋才嗲哩!这两天北京的熟人中间正在议论徐迟的新婚,说双方都吃不消,徐已经七十九了( 比我小一岁 ),可是他的对象还在五十左右,每天晚上拉着徐迟去跳舞和玩卡拉OK,老朋友都说看了女的令人吃不消。当然各人心里爱,旁人无可多言。我们当然永不会去唱卡拉OK,我们只会在纸上写,但我们也决不会把我们自己成为别人的话柄。这些要发刊的书简,如果在报上,则二人加起来,不能过1500或稍多一点,字不能太多。如果在刊物上发表,则长一些无所谓。你想在哪儿发表呢?如果为了公开我们的爱情,则可选《 上海滩 》或你认为适当的地方。报纸只有《 新民晚报 》和《 文汇报 》,但“文汇”常常压稿,我不知你有没有可以左右他们的人。不要忘掉在你的信上告诉我,或者干脆写多一些到七八千字,那就比较自由了。
你来了,没有“入厨下”的要求,因为我这里有阿姨,当然不会阻止你一试身手,我也要尝尝你的手艺。我的儿媳、女儿、孙女都会做菜。我不想这些世俗事来打搅你,你的座位在书桌,我把书桌给你,因为我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写,而且书桌是对着墙放的,你不会看到我在看你。我们要写的时候我也可以到隔室去,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了。
我喜欢读你的信,我之把你的信编号,因为我常常看你的来信,把前后弄乱就不好了。登记簿不是专门为了你,这原是为了我的投稿,可以查考有没有寄到,有没有发表,使我心里有数。我常常读你的来信,就因为可以温暖我的心,我真感谢你。你虽不编号,但肯定你的信比我多,我怕多写信会给你老是抱着兴奋的心情,有害于你的平静。至于你的信,则我是永远盼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