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消受,我怎能呀!
范正纹冲了出去!她打掉孙梅端过来的茶水,冲开老尼姑的阻拦,在碰翻了一个细高的香桌后,一溜烟似的奔出了尼姑小院。
夜无比黑暗,山无比寂静,冲进树林茂密的山间,裹进细沙般的冷雨中,范正纹感到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麻木。她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处山头,再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个山头。她几乎是一溜小跑,没有停歇。起初还能听见后边孙梅等人的叫喊,半个小时后,范正纹发现她们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范正纹仍然在奔跑着,虽然脚下坎坷不平,身上寒气阵阵,但她仍不想停下来。不管前面是什么,也不管路上会遇到什么,她都不怕。山越来越险,林越来越密,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窄,有各种啁啾的声音或远或近地鸣叫,有各种奇怪的吼叫哭号时隐时现地响起,都没有使范正纹的脚步缓慢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在跑,在拼命地奔跑,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连脚下碰到石块,几次踉跄,她都没有停下来。也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眼下的处境,忘记那个男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的路突然消失在树丛里,一片茂密的树林,像黑色的墙挡住去路时,她才停下。
喘声如牛,眼冒金星,范正纹看着周围黑糊糊的夜,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在了地上,确切地说是瘫在几块硬如钢铁的石块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时,她一下子闻到了清新冷冽的山风,正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气味渗进她的身体,一时间脑子清醒百倍。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万长青。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生机勃勃的男人呀,一个多么让她爱慕敬仰的男人呀,一个让她倾注了多少心血的男人呀?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倒下了?
范正纹哭了,在听说万长青自杀后第一次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眼泪和号啕声。
雨时密时疏,风时大时小,当脸上的泪水和着雨水不停滴进嘴里时,范正纹品着咸涩的泪水,突然间开始放声质问: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听见我在喊你吗?
哭泣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山间缓缓震荡,一波一波消失在风雨交织的山夜里。她仰头茫然看着眼前的夜,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轮廓正在树枝间慢慢飘移。在那一刻,在她还没有分辨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直起来。她低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次将头抬起,透过黑暗的夜色,透过细沙般的雨雾,向那个熟悉的轮廓显现处再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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