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枝的叶子都像活起来一般向她盈盈招手。哪个方向都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就这样不停地漫游,直到马蒂的两腿酸软得无法前行。现在她正在延吉街铁路边,再往前就是仿佛不夜的忠孝东路四段。打扮得相当华丽的男男女女与马蒂错身而过,看见马蒂却不再看她的落魄。夜的台北,人们并不作兴多看旁人。
终于,终于走出了这个家,还有杰生也死了。照理说,她应该了无牵挂,像风一样自由。但是她的心,为什么像叠满铅块一样沉重不堪?
因为人不是风。马蒂伸手进提袋摸了摸六万元的信封袋,这是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惟一凭借。马蒂在一个水泥矮篱上坐下。人不是风。在这个城市里,要活得像个人,就得要有工作,有钱,有住所。简单地说,要有一个身份,然后才成其为一个人,一个台北人。
水泥矮篱旁边,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商。超商门边躺着一只黄色、短毛、黑嘴的流浪狗,这只狗很自在地侧睡着,袒露出它曾经哺育过小狗的胸脯。进出超商的人不得不跨越过它,但杂沓的脚步一点也不惊扰流浪狗睡梦中沉缓的鼻息。流浪狗是卑微的,它就这么接近霸道地接受它卑微的命运,很舒坦地浪睡在街头。马蒂一直瞧着它,有一点心酸,有一点羡慕。人不是风,人甚至不是狗。马蒂想到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工作,找到住所,找到她在社会上的定位。
让自己在社会上定位。马蒂默想着,多少人因为这句话,同时就让自己在生活中定格?
马蒂看了看手表,十一点过四分,这混乱又漫长的一天还没有过完,但她非常疲倦了,疲倦得只希望找到一张床。马蒂再看一次手表,十一点零六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有去那个她最不想去、但如今最可能收留她的地方。她曾经付出一切代价逃离那里。多么吊诡,人们称那个地方叫家,她的娘家。
马蒂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很快地,车子往台北的东南方疾驶,台北盆地渐渐收拢,黑暗的山脊隐约在前面。山的腹部穿透了两个明亮的窟窿,辛亥隧道。她从小就觉得,那隧道就像是黑色巨魔张开的巨口,人一进去,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落、掉落,陷入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渊,像往事一样,巨大的深渊。
夜里车少,计程车很快就穿过了辛亥隧道。深渊当然不存在,隧道内满是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但往事却像只口袋,守在隧道的另一端,毫不留情地攫住马蒂。
那一年,妈妈抱着熟睡的马蒂,坐车穿出这山脊,离开了山的那边,只带着一只皮箱。从此,马蒂与妈妈过着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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