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被阿娘逼着在族中书塾读了几年书,磕磕巴巴,都未必能将几篇启蒙经义磕磕巴巴顺读下来,更不要说这些经义有深的解读了。
现在可好,这几篇经义所讲的内容,以及衍生出来的道理,他不仅完全清楚,还能看出里面有太多谬误、迂腐、不堪一提的地方。
他此时的思维,也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了。
整个人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以往很多懵懂无知的事情,一下子通透起来。
这不是一个在桐柏山里浑浑噩噩生长十五年的少年应该有的!
也许那些他以为想不起来、以为什么都不剩、大梦一般的记忆,实际上并没有丢失,而是从根本上将他改变了。
他已不再是“他”?
那他又是谁?
徐怀困惑了好些天,数日前出淮源镇经过鹰子嘴时,一段文字突然间出现在脑海里,他当时就像是被电流打了一下:
“天宣五年岁旦,御史中丞王禀被贬唐州,二月中过桐柏山鹰子嘴为盗匪所害……”
这段文字像是一小段史书记载,在那一刻之后就像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然而当时鹰子嘴并没有类似的劫杀案发生,也没有什么朝廷官员被贬途经淮源镇,徐怀却叫这段记忆折腾了两三天,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段文字有可能是还没有发生的“记忆”。
于是,他这几日来早出晚归,都跑到鹰子嘴崖头蹲守。
不仅别人以为他又犯傻了,他都怀疑自己所谓“神智”恢复过来,实际是着了魔。
直到这一刻在王禀从马车前站起来自承姓名,徐怀内心的震惊就像是波澜疯狂的汹涌起来:
这一段突然冒出来的文字记忆,竟然在这时得到验证:那假扮猎户的三个人,是王禀在被贬途中注定会遇到的“盗匪”?
关键是这一切竟然以一段文字,在数日之前出现他的脑海里?
那其他几乎都被遗忘的记忆呢,都是来自还未发生的后世?
……
……
鹰子嘴位于这座坡岗最高处的山嵴处,马车还没有过鹰子嘴,也就无法通过鹰子嘴的豁口看到另一侧的情形。
既然后有追兵,又有刺客蹲守崖头,车夫猜测前方很可能还会有伏兵,他也不指望马车能冲出重围,解开包袱布,露出一柄没有刀鞘的湛然长刃。
然而王禀相公自承姓名后,崖头那人竟然沉默起来了,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见有别的动作,这令车夫心里泛起一丝浮躁跟疑惑: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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