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我根本难以启齿,但因为面对的是他,我反而说得极其平静,没有一丝隐瞒。
玉清也听得非常认真,大部分时间里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偶尔低头吃粥,偶尔也愁眉紧锁,等我说完,他主动收拾了碗筷,仍然是不发一言。
当然,他割了舌头,现在想说也说不出来,但就算他的舌头还在,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少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完成了彼此的适应。我习惯了他的沉默,他也习惯了我的喧哗。
吃过饭,我拿出了许久未动的提琴,先给琴弦调了音,然后给琴弓上了松香,洗了手后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动,我闭上眼睛,等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后才拿起了琴弓,从贝多芬、老柴、西贝柳斯,一直拉到了圣桑的《引子与随想回旋曲》。
等我停下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我抬起头,发现玉清正躲在客厅一角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他上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交叉着双手靠在墙上。
直到我调整了呼吸,拉起了齐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的《叙事曲》,他才忽然迈开了脚步,坐在钢琴前为我伴奏了起来。
化疗后,同原来的训练量相比,他算是疏于练习,但是天才终归是天才,他把那股与生俱来的力量灌注在温柔的音符里,稳定了节奏,给了我指引,让这首催人泪下的曲子变得不再那么悲伤。
我望着月下他清瘦的背影,忽然又觉得莫名的心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突然跑进了童话里的灰姑娘,可是,我的王子,就要不见了。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刹那,我放下了提琴,从身后抱住了他,我把头放在他优雅的脖颈里,与他在黑夜里交叠成了天鹅的形状。
我说:“玉清,明天和我去医院吧?”
他不解地扭过头,我知道他是想问,明天又不是化疗的日子,为什么要去。
我说:“我想跟你有个孩子,我们去冷冻精·子吧。”
他身体一颤,随后笑了一下,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说:“这房子这么大,我怕你死了,我一个人会孤单。”
他安静地看着我,用一只手随意地抚动着琴键,最后,点了点头。
我慢慢地退回到椅子上,他催动音符,一个人独奏了起来。从肖邦弹起,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以钢琴为剑,把病痛和光阴虚掷。
今日今时的他,一反常态,整个人像是彻底燃烧了一般,专门弹奏充满战争律动的乐曲,几乎在每一个音符里,都饱含·着怒发冲冠的杀气腾腾,一直到窗外晨光微熹,他合上琴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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