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看着地面,谭临看着她。
她的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焚香与生姜的气味,沉闷与燥辣混合,让他觉得这一刻平静极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从未这样平静过。
过了很久,还是女人先开了口:“下午你说你也生过病。”
“嗯。”
“你也跳下去过。”
“嗯。”
“可是你没死。”
“嗯。”
“是真的吗。”程树缓缓抬起头来,用力看进谭临的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谭临皱了皱眉,再次撩起衣服,一指自己的胸下肋骨处:“你也看到了……”
“不,不是这个。”程树摇了摇头,“你说会后悔的,是真的么。”
谭临被她的眼神微微震住。
很多年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眼神了。
一个人在沼泽里挣扎了太久,满鼻子都是腐烂的味道,看不见阳光,也听不到鸟叫。只有敌人,只有敌人时不时地从你背后捅上一刀,然后将你踩进更深的深潭——
这种日子过多了,是会让人疯掉的。
无助、悲怆、自弃、绝望。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这双眼睛,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一双孕育满了死亡气息的眼睛。
但程树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她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些东西。一些谭临也说不上的东西,这种东西这让他想起它小时候豢养过的一只兔子。
那只兔子是父亲送给他的。他用高高的硬纸板盒子将它围住,但它依然每天都试图跳出牢笼。
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因为那硬纸板对于它来说太高了。后来它竟然成功了,它跳了出去,消失在盒子里。
他很久找不到它,便放弃了,直到后来厕所被堵住,管道工从下水道里捞出它的尸体。
幼年他看到它的尸体。那是一堆灰色发臭的细胞,已经腐烂得失去了绚烂的白色,恶心异常。
连汪阿姨都不想看它第二眼,直接让人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但是他总觉得那里头还藏着什么东西,让这堆尸体有了别的意义。
那是一种就算掉进下水道、绞进垃圾堆都不会消失的东西,就和程树现在所拥有的那种东西很像——
譬如无畏。
又譬如……不甘的呐喊。
谭临久久无言。
随后,他诚实地回视程树的双眼,然后以同样的力度,用力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会后悔的。”他说,“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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