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恍然地想阳魃与阴间人竟还有淫死这一条路,她也终于承受不住了,她恳求他,柔风,你饶了我吧。
仍是一坛白堕春醪将他灌醉。白,堕,春,醪,她慢慢地念着这四个字,这名字起得真好,像她相识李柔风的一生。
她细细致致地穿衣,细细致致地梳头,穿完衣梳完头,她又去给李柔风穿衣。铜镜前烧着明烛,她一丝一缕地为他梳头,漆黑的头发掉去一根,她轻轻一揉,又一根饱满光泽的青丝又顺着她的指尖生长出来。
她长指间缠绕着他水泽一般的头发,她一点一点地梳过,心中也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梳过最后一把发梢,也梳落她最后一点执念。
她将他在铜镜前扶正,看着镜中三春丽水一般的相貌,她将他慢慢放下来,让他伏在桌上依然如方才一般睡去。她低头轻轻地吻他凉玉一般的颊面,她说:
“人都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人人都憎恨这乱世,独我喜欢这乱世——”
她凉凉地笑了笑,眼泪落将下来。
“若不是这乱世,乱了天地大道,乱了人间秩序,我又怎会,与你走到一起呢?”
第56章
张翠娥走出府邸,摸了摸头上光溜溜的髻子,突然想起来上面那朵栀子花没了。应该是之前李柔风解她头发的时候,给她摘了下来,不知搁哪儿去了。
回去拿已经不可能,那便算了吧,兴许去战场的路上,能再碰到一朵……她腿根发酸,脚下忽的打了个绞,扶着墙才没被绊倒。一抬眼,看见了通明先生。
通明先生亦着法衣,紫色八卦衣在夜风中凛凛招摇。他脸上像是凝结了寒霜,目光里长满了冰冷的刺,刺丛中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
不知廉耻。
她尴尬地笑了笑,直起瘦弱的身躯,空空地抿了抿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儿碎发的鬓边,干巴巴道:“让先生久等了。”
通明先生宽大袖袍中的双手背在身后,长髯被阴厉的风吹得飞了起来,他如冰的声音道:“张翠娥,谨记你的本分。”
张翠娥讪笑,“是。”她并不想和通明先生多说一句话。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在前面等着她,上头挂着备给她的青囊,却不是她的大黑马。她从通明先生身边走过去,听见他在身后说:
“别忘了你过去,只是个沿街唱散花乐1、讨饭骗钱的小叫花子。”
张翠娥足下冻住,过了一会儿,她冷笑了一下,那细长的眼眉子恣意挑起,令她这笑慢慢地挑出轻蔑,挑出不屑一顾,她高傲地扬起头颅,利落地跃上了马背。
漫天鼙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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