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易事,相反,我们却常常不意间会在伦敦在阿姆斯特丹在某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相遇故知,这是多么巧合的事情啊。现在,在这个不眠之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她的那个同桌,特别是那个同桌怀里抱着的小家伙。……
夜里,她的病房的灯光总是开着的,护士每隔半小时就来一趟,万喜良也时常过来探个头。他们一来,她就赶紧闭上眼,装睡,她知道,他们是怕她自杀,自杀是严重失眠者的副作用之一。不久前,这个医院就有一个人用刀片割腕死掉了。她想,她不会,她才没那么傻呢,就是为了万喜良,她也不会。
她不会,她想,其他人大概也不会。
结果,这天午后晒太阳的时候就碰见了这么一位。那是一个新来的病人。凑过来突然对她说能不能求教你一件事?她注意这个新病人总是用一只被肥皂水泡白的手把一绺绺散发向后撸,很神经质,她说有事尽管说。新病人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觉得哪种自杀方式最简单而又不太痛苦?她被下了一大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新病人掰着手指头,说上吊、跳楼、服毒、车祸、割腕、投河、剖腹等等,哪一种死法都不太舒服。她说世上就根本不存在舒服的死法,歇歇吧,别伤那脑筋了。新病人不信,非说只要集思广议,办法总是有的。从那天起她就替那个新病人担着一份心,惟恐她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半个月以后,她又碰见了她,满脸红润,和男朋友端着食品托盘从那头走过来。她故意问她找到最佳自杀方案了吗?新病人说找到了,就是拼命吃,吃饱了撑死,要不就是拼命爱,纵欲过度而亡。把安静气得够戗。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所选择的带有享乐主义色彩的死法。也自有一定的意义。不过,自己似乎更幸运些,因为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见了万喜良,才使她补上了恋爱这一课,一个人,在人世间走一遭,连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没有过,岂不是太失败了吗?
通常在凌晨四点左右,她能睡上一会儿。这时候,鸟儿已经醒了,开始叫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万喜良一定会在她身边。他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早餐。此时此刻的万喜良,在她眼里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有一回,万喜良对她说你看我哪儿长得不顺眼,告诉我,我去整形科修理修理。她回答说如果从人文主义角度看,所有能与一张脸和谐相处的部分就是那张脸上生来就有的东西,原装的最好。她吃东西时,他就在旁边盯着,吃少了,他会说趁着我还能出去买,赶紧多吃点,也许以后只能吃护工送来的那些大食堂做的难以下咽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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