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对方多半带着一身麻烦而来,王琅依然被这一声阿姊抚平了所有不快,欣然笑道:“建康风传我这里不日落不退衙,令则莫非也有所耳闻?须知何来那么多郡务要天天拘着人在官府,只是有一阵忙得狠了,惹来些许议论,乃有三人成虎之讹。”
说着,她向窗外望了一眼,神态宁静悠远:“此刻晚鼓三遍已过,便是离府最远的属吏也该到家用上飧食了。”
话语末尾透着人间烟火气,让她威仪高华的玉容变得和煦近人,似乎可以向她倾诉任何困扰心事。
荀羡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稍稍放松,伸手拿起案几上的青瓷盏垂眸把玩,半掩在睫影下的目光仍是清亮锐利,宛如冷泉浸浴的利刃:“阿姊扩建官舍,允许府吏携家属入住,当真是善政一桩,倘使一朝有事,顷刻便可召集群从,退衙与否无甚关碍。”
王琅微微一笑,没有正面接话。
会稽虽为大郡,但毕竟不比建康,属吏有一半以上都是会稽本地人,宁可花费一个时辰通勤也不愿孤零零住在官舍。
王琅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依然拨出一大笔资金扩建官舍,收到不少反对意见,朝中也有人弹劾她不分轻重,违反礼制,但那些都是浮在水面上的表象,她的真实意图是润物无声地侵占并支配下属的时间,为之后的土断与各项改革做好准备。
看出这一点的不是没有,比如谢安听说之后就嘲讽过她眼睛里容不下一只闲雀,罗网笼罩全郡指日可待,王琅全当夸奖收下。
然而荀羡如此年轻,人又在京师,竟然能对会稽局势有如此清晰深刻的认识,这份眼力确实不凡,只是心思想法还太直露,比不上谢安城府如渊,莫测高深——王琅至今都搞不太清楚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摇摇头,把那个看不透的家伙扔出脑海,她温和地看向荀羡:“令则如此在意留署之人为公为私,莫非寻我有公事要办?”
此问一出,就见适才还气势逼人的少年薄唇一抿,眼神变得谨慎。她心中雪亮,抬手轻轻按了一下额际,爽朗笑道:“瞧我,都忙昏头了,令则尚未婚宦,自然不可能是来会稽公干。”
同一件事,由荀羡主动开口说出,与由王琅开口道破,效果自不相同。
猜不出荀羡为何而来,不妨碍王琅打乱他的节奏,将主动权纳入自己手中,但王琅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虚晃一枪的铺垫,竟是直接收到了反馈。
只听荀羡突然出声反问:“婚宦何干?”
王琅略微讶异,见少年端丽疏朗的眉目变得沉凝,直直看着她,面带不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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