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去看看黎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翠喜便将被子包在身上,免得躺下时弄出动静,又慢慢用头去够双人枕头的一角,这枕头原本是与床同宽的,然而黎晖嫌它不够高,习惯了对折起来枕,今晚也没留意,她便只好这么将就着靠一靠,总比睡在榻上舒服得多。
这两日担惊受怕之下欠缺的觉都补了回来,翠喜睁开眼时,正巧和黎晖脸对着脸,呼吸之间的热气浑浑的,她不禁往后退了些,却一下把黎晖惊醒了,翠喜便有些不好意思,唤了声“少爷”,见黎晖拧着眉头,表情也很尴尬,便自己披衣下床来,一面说:“怎么起晚了?少爷别急,一定赶上上学。”一面拢了拢头发,便走进走出地忙活起来。黎晖也从床上起来了,凭着她伺候,往日并不觉得有什么,今天早上却像五感突然清明起来似的:擦脸的毛巾是翠喜拧来的,漱口的杯子是翠喜端来的,桌上的书本是翠喜装进包中的,送来的早饭也是翠喜摆上桌的……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是为什么?
他想起昨晚的梦。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他毕竟是不能习惯与人同占一张床的体验,然而这感觉仅仅是陌生,还不至于反感,只是在断断续续的梦里,这带着来自另一个人的温热气息的陌生感觉,成为了幻想出一个母亲形象的源泉。
他的母亲是什么样儿的?直到醒来后,黎晖仍然忍不住去猜想,甚至于情感投射到翠喜身上,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但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就像远古遗址的瓦砾,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当年的情景。他都记不起来,幼年的他还躺在床上不必去上学时,坐在梳妆台前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发式:梳髻?还是烫卷发?这不能算细枝末节,因为奶奶和姑姑们总说母亲是新式女子当中不安分的那一类,婚后还要跑到外面去,这样不检点最后只好随她出走了事——倒并非父亲抽鸦片和嫖.妓的缘故。然而黎晖却模糊记得外祖家不是开明的作风,怎会供母亲上学堂?当然同样也不排除他对外祖家印象太坏起了偏见的可能。
总之,黎晖发现让自己深陷在一件事情的困扰之中不要自拔,就能杜绝其他事的折磨。例如,许葛生。他专专心心地思考着有关母亲的谜题,因为她抛下他的事实早已存在多年,不会再次伤害他什么,相对倒成为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他放心大胆地沉溺其中,简直觉得,这也算是母亲无意中留给他的庇佑。
他像是恢复如常地上学、下学,丢开对于母亲的想象,还有许多的功课等着他。多么繁重,又多么体贴。
有一天晚上,黎晖已经睡下多时了,突然又想起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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