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且是将头颅托着主动送到跟前叫他看。旁的人她是早不在乎了,可是给一个孩童或者少年看他多年后潦倒而毫不光彩的未来,对两个时代的他而言都是最残忍不过的事。
“大姐……”罗蕊娇听见黎晖又叫了她一声,这次更加迟疑,分明不愿意叫她了,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是因为看她佝着背哭泣的样子很可怜?不,他还不到那种站在雄性立场来怜爱女人的年纪呢,他那不过是孩子式的无差别的怜悯心。可她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她只要人厌她、恨她、骂她就够了。她像对仇敌一般狠地擦掉眼泪,转过身来扬着下巴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果然把黎晖问住了,他怎么说得出口!没有人能像她这样把自己豁得出去!颜面算什么?像李丹月的爹那样靠出苦力在黎家挣一口饭吃就叫有颜面?谁把他与张妈杨妈那些下人两样看待了?更不要说自己那个刚留下种就赶着去投下一世的爹,还有那样一个妈!她心里腾起一股壮烈的悲愤,挺直了腰定定地看着黎晖,现在是她倒过来审判他了,他的锦衣玉食,黎家所有人的锦衣玉食,难道就一点儿没沾着她的光?
“你们……原来这样……”黎晖却是立到手脚都冻僵了,才哆哆嗦嗦逼出这几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出怎样一种态度,一回头望见翠喜往这边走来,突然就觉得那张脸比平日美丽了千万倍,且如教堂里的耶稣像一样,只要往功德箱里塞够与罪孽相抵的钞票,就能受他宽宥的圣光。
“少爷,大小姐。”翠喜上前来,就把一个汤婆子递给黎晖手里,早过了用这东西的季节了,她还特意翻找出来灌了热水带出来。她记仇着呢,一眼都不去看罗蕊娇的打扮,省得这位大小姐又变着法儿地揶揄她,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回去吧,明儿还早起上学呢。”
黎晖便跟着翠喜回屋了,但是此时他这间屋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一间屋了,他躺在床上,裹住他全身的被子也不像是之前的被子了,他在被子底下的黑暗中想事情,但直到被窝里有限的空气被他耗光,呼出的水汽差点溺死他,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出了些什么。
他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看床顶木雕牡丹花蕊里破出的苍黄的木茬子,看床帐上华丽的目无下尘的图案。他们家一贯是这种风格的:十来年前翻新扩大过的仿四合院结构,木头打的床、桌椅、橱柜多已渐添损朽,却既不换又不修补;生活“必需品”倒是从不含糊:衣裳、零嘴、床帐被褥,乃至一切可以增加室内观赏性和趣味性的大小摆件,全都是花样百出,且紧跟潮流。有谁从高处俯瞰这房子,一定看见一个流落风尘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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