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事情不对劲。
明明只是提了个九品芝麻官而已,傅靖却觉得这日子越过越不对劲。
要问是哪儿不对劲,傅靖还真说不清。只是只是,他原以为自己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可东宫书房里新换的香料却极合他意;他原以为自己不算挑食,可东宫近来的食单却让他忍不住吃了又吃;他心想这人对太子的影响也忒大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待要硬起心肠、找个由头斥责几句,一抬头却见这人静静坐在廊下,抚着琴轻轻唱着一首民谣,熟悉的调子让傅靖有一瞬的恍惚。
他径直问:“你去过平乐郡?”
章瑾瑜答:“有位朋友是平乐郡人。”
傅靖没再说话,虽然这事很巧,简直巧极了。他亦长在平乐,母亲原是名教坊歌女,有了他这个父不详的野孩子,自此沦落风尘。大多数时候,她是个人前笑人后泪的戏子,为了养活他出卖皮肉,也为了几个钱的渡夜资摔打哭骂,他一调皮就要吃顿好打;但也有些时候,她是个还算合格的母亲,会轻轻地唱只小曲儿来哄他睡觉。他仍记得她柔软温热的手指,记得那些劣等脂粉头油混杂的浓烈香气,记得她用不再年轻的歌喉唱着温柔的歌……
后来她死了,临死前紧紧抓着他的手,颠三倒四地说些话,教他不要去找他的生身父亲——她甚至不肯告诉他那人是谁。她说:“他不认你怎么办?他那里的人要你死怎么办?”
登基后他没有追封她,也没有将她迁来皇陵,只是将她的坟修了又修。不是畏世人言,不是畏文臣谏,只是觉得她那样一个人,一定耐不住循规蹈矩的日子,被他死鬼老爹吓坏了可怎么办?
他想,她一定从没爱过他那皇帝爹,爱他年轻时的俊俏或腰间鼓鼓荷包倒有可能。他自己好像也没爱过什么人——儿子不算。他爹倒是爱过,只是当时人不如权,愣是把自个儿折腾成了个孤家寡人。爱——他直觉这不是个好玩意儿。但是,疼儿子不算!
盛夏将至,他决定带儿子去行宫避暑。
皇帝带太子明目张胆出去躲懒,顺便惠及三品以上京官家眷,没人吱声。在天子近卫护送下,大延最尊贵的帝王和储君早早便带着心腹轻装骑马先行,将一帮包袱款款的皇族宗亲并臣子家眷都远远甩在了后头。
到得行宫已是正午时分,恰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太子人小,捧着乌梅饮小口地啜,傅靖倒没顾虑,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冰湃的凉茶,把那股沁凉一股脑儿地咽下去、连天灵盖儿都一个激灵爽透了,这才觉得缓过来。腹中有些饥饿,他随手从行宫备的点心果盘里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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