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讲英语,南美洲人讲西班牙语,非洲人流行基督教,亚洲人爱上西服,但对于欧洲人来说,这些地方的文化可能还是陌生多于熟悉。其实,一种文化兴盛扩展的过程,就是它在接受者们那里分解和异变的过程,让文化原创者们无可奈何。佛教传出印度,便有了各个不同的“佛教”。毛泽东思想普及全中国,也就有了连毛本人也会要大吃一惊的“毛泽东思想”。那么欧洲呢?它能不能对那两个投奔霓虹灯的农民负责?能不能对他们的“欧洲观”负责?
反过来说,一种文化被人们分解和异变的过程,正好证明了这种文化的扩张能量。欧洲无疑不是一块版图,而是当代最强势文化的摇篮。它的科学、文艺、生产方式和生活习俗,还有它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和法制原则等等,早已越过洲界,影响了中国最近三四代知识分子的心智与命运——正是这些人约定了欧洲国家美好的译名:英国是“英雄之国”,德国是“道德之国”,法国是“法理之国”,瑞典和瑞士是“祥瑞之国”,欧洲那个大儿子美利坚则是“美丽之国”。已经一个世纪了,欧洲大举进入了中国的图书馆、大学乃至小学的教材——从学习牛顿力学第一定律开始。这不仅仅因为欧洲是富强的,更重要的是,欧洲是当代创造制度的最大专利者:从刑法到会计制度,从代议制到交通规则,人类一个个生活角落,都先后染下欧洲的指纹。当代大多数重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成果,都多少透出欧洲人的奶酪味。
说二十世纪是欧洲的世纪,并不过分。但二十世纪的这张脸上,也不无病容和触目惊心的伤口。人类两次最大最残酷的世界大战,就发生在这个世纪而不是别的世纪。在这个未结束的世纪里,战争中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前十九个世纪的总和。人类史上最糟糕的环境危机,也是出现在这个世纪而不是别的世纪。还有更重要的是心理污染:财富成了孤独和空虚的豪华包装。知识成了谎言和贪婪的巧伪之技。现代主义文艺在经历了挑战意识形态统治和伟大起义之后,日渐沦为沙龙时尚,常常成为夸张的挤眉弄眼,成为自大狂们廉价的精神吸毒,与空洞的表情相联系。
我并不认为这仅仅是欧洲的错失,而愿意将其看作整个人类心智能量的局限——当然也包括欧洲人在内。我在法国的时候,碰到很多法国人惊讶的提问:“太奇怪了,你怎么不会讲法语?”中国人一般不会有这种惊讶。相反,如果一个白人或者黑人能够讲中文,中国人倒是说:“太奇怪了,你怎么会说中文?”这种区别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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