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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燃着烟,打火机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那张俏丽的脸庞原就是红扑扑的。他发现她比一年半以前丰腴得多了,可是发际面部也多了不少华丽的装饰,譬如那绾住一头长发的珠簪,以及翘长浓黑的假睫毛,此外,脸上有过浓的脂粉,眉毛是人工勾描的细细弯弯,口红给她换了另外一个小巧精美的嘴唇……
“通常都在一两点钟左右。”
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遐思,他讪讪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又问:“那么晚了,客人还要送你们回家?”
她喷出一口烟雾。带一缕薄荷清凉的呛人烟味钻进了他的鼻孔,他避过它,耳里又听到她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通常不回家。”
“不回家?”他怔了一怔,“深更半夜,你们不回家又到哪儿去?”
“一两点钟,”她的声音里有点感喟的意味,眉梢眼角掠过一丝疲惫的神色,“正是夜台北最热闹的时候。”
他重复地问,带着那种大男孩的过分紧张和大可不必的严厉:“你说,你们到什么地方去?”
李幼文感伤地笑笑。这种神情和语调,如今和从前已有太多的改变。她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夜总会呀,有消夜的大饭店啊。”免得他连连地追问个不停,她索性一口气说了:“我们在那儿跳舞、喝酒、吃消夜,玩到两三点钟,大家筋疲力尽,然后作鸟兽散,分头回家。”
章敬康深沉地叹息,用同情惋惜的口吻说:“幼文,你这是何苦!你为什么要过这种戕害自己身体和灵魂的生活?”
“大家都是一样的嘛。”她勉强地一笑,“谁叫我们干这一行呢。”
“这正是我所要问你的。”章敬康抓住她的话,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谁叫你干这一行?”
“谁?”她没想到她会作茧自缚,错愕一下,又深深地吸一口烟,尽量掩饰地说,“当然不会有谁啰。如果你一定要追问,那么我也可以这样说:家庭、环境、经济问题。”
章敬康暗暗地有点生气,他认为自己一片真心,她不该这么开玩笑似的敷衍应付。他冷笑一声,语含讽刺地说:“家庭?是你老太太逼你出来当舞女?”
她脸色一变,转而回想,这正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和阻拦他紧迫追问的好机会,于是她微笑的面孔迅速地转为忧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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