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在那时第一次生出对莫测命运的恐惧。
林积有意逃避,但曹祯戎冷冷哼了一声,“怕什么?我们这群人没有一个不该死,手底下的亡魂成千上万,难道个个都死有余辜?林碧初要替父兄报个仇,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三少喊着军校校训长大,这辈子不能没有‘锋山’那两个字,难得你知道。那时我替他不值,如今我替他多谢你值得。今晚你受刁难,因为曹伯有怨有憾,可曹伯真正该跟你说的,只是这一句。”
林积默了许久,突然说:“我们不是为了值得。”
曹祯戎一怔,只见林积说完这句话便转回去,畏寒似的拿起火红的狐狸毛披肩搭在肩头,垂下眼目,“我不知道他值得,他不知道我值得,可我们还是这么选了。”
未曾相知,便先相守。
河港上的车子一列列驶远,只剩两辆车犹自亮着灯。一个年轻人摘掉盖帽,步下石阶走来,长靴贴在笔直小腿上,端的泼张无双。
曹祯戎起身戴上礼帽,向前迈了一步,又转回来,“锋山说你聪明,可有些事只有年纪能教得会。我们革命一天跨过二十年的风雨,看似天地崭新,可今日中国,与二十年前、百年前乃至千年前,有什么不同?改朝换代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不过是愚民愚己。阿七,我知道你不过是做一单生意,只是提个醒——山河江流非一人之力可挽,你收手吧。”
几步之外,关霄的声音传过来,清亮明快的少年气度,“曹伯!”
曹祯戎应了一声,回头看一眼林积。林积原本眉睫浓长,火红狐狸毛大氅柔错婉媚,更拥得面颊苍白孱弱。她微一摇头,“我不会连累三少。”
曹祯戎站定脚,也对她摇摇头,“孩子话。三少和你不一样,他只作壁上观,是因为幼承庭训,知道兴亡忽忽而已。你尽管连累他,他怕是乐意得很,只是你也要问问自己的良心。”
关霄大步跨过河面,伸过手来,曹祯戎再不看她,信手一托便登岸上车。
林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这才觉得腹中空空,紧得发疼,起身找了一圈,只有竹片笼屉还没人打开过,里面烘着米馒头,半个巴掌大的扁圆白片上满是细细的气孔,犹在起伏呼吸,洒满深绿的海苔碎,一看便知香软绵甜,只是太久无人问津,有些凉了。
她拿了一只咬了一口,饿得太急,险些噎住,又找不到水,于是就着黄酒咽下去,只听关霄在她背后说:“疯子。”
他说着就走过来从她手里夺走酒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拿手背一拍她的额头试了一下温度,随即插着口袋扬了扬下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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