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去,山里的夜风推着闷热渐渐散了,倒有几分寒意袭上来。
兰琴和手下另一小监一房前一屋后同值上夜。虽不是荒郊野岭,却也人心惶惶。
坐于场院台阶上,兰琴把衣领微微松了松,伸手一碰才意识到,自己前颈、胸口、腋下全是粗布衣服浸了汗怄起的痱子,白日里疲于奔命伺候主子不觉得,到了此刻夜深人静才火辣辣地疼起来,伸手去摸全是针尖儿大小的刺,粗啦啦地扎手。骨头被马车颠得也像是散了架,这会儿颤颤地酸疼。蚊蝇成团地在眼前飞,可疲累已让他抬不起手去哄了。自己一个汉家平民出身、干过粗活的奴才尚且如此——
他不禁回过头去看那间破庙。
他呢——?!
哪里再敢往下想。
哪里再忍往下想。
珍主子若在天有灵,请给万岁爷托个梦吧。哭诉我就是那害了您性命的元凶。只是,请您一定叮嘱万岁爷。
——忍着痱毒也好,不茶不饭也罢。
可爷……您得哭啊。
第二日一早,也不知是谁碎嘴走漏了身份,有大户人家献上刀切馒头清粥咸菜,还有三顶驮轿,专门便于走山路的,慈禧自是欣然接受。一行经南口至昌平兵营,驻军早都四散了去,草草吃了些剩饭菜便又上路。
行至居庸关外,已经是申时了。
光绪掀开驮轿帘,巍峨的长城在身后绵延开去。那一头,是被列强□□的千疮百孔的京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好似一个玩笑。紫禁城还在否?无从得知。眼前层叠着屏障似的山峰,虽是盛夏,却没有什么植被,只有大块大块粗粝的页岩耸立在山崖之上,刀锋一般,收割着他“一国之君”最后的自尊。
闷热的阴霾下,汗渍的牛皮衣服全都贴在身上,一点气都透不出的。
忽地,青纱帐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再细听,声音越发密集起来,竟是火統枪响。
是土匪还是拳民?
车队登即停住。
下人们一瞬间从队伍后面跳下车奔向自己的主子——而几乎是同时,慈禧听到了身后一声急切的“亲爸爸”。
光绪似是要下轿去护慈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被溥伦贝子和身前太监生生按住。
李莲英、崔玉贵、兰琴、荣子、娟子把慈禧的驮轿前后左右都护住了。
那火統声似来自东北方向,并不靠近,不知是不是尚未知晓目标的底细。时间过得慢极了。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煎熬着,听天由命。
只有站在慈禧驮轿侧后方的兰琴,希望自己能死在那火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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