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同盟军,说热河。小女孩已能熟练画出热河地图,标出被抗日同盟军夺回来的土地,猜想爸爸在何处。
吃饭说,走路说,做功课说,到去医院看牙科大夫,还在说。等到牙医塞了棉花球进嘴巴里,才算安静了一小会儿。
大夫暗示何未配合,引开小孩子的注意力,方便拔牙。
“今日学堂里,老师讲了抗日联军吗?”何未笑着问。
“有的,”咬着白棉花的斯年口齿不清地回答,“上次我们老师讲完,被蓝衣社警告了。这次他们在课堂外巡逻,我们老师一个字不说,在黑板上写。写东三省的抗日联军,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给我们画东三省和热河的地图,画山海关——”
牙医瞅准时机,拔走旧牙。
斯年吃了一惊,雪白的新棉花球被一个镊子塞到了缺口处。
牙医把那颗迟迟不肯掉落的乳牙丢去白盘子里,轻声提醒:“我们这里也有蓝衣社的人,讲话要小心。”
斯年含住白棉花,乖巧地点点头。
关外在抗日,关内在内战,北平城内特务无数,动乱无处不在。面对如此荒诞诡异的局势,有良知的人不约而同学会了保持安静。以安静,来保护抗日的力量。
从协和医院回到家里,斯年受拔牙影响,话少了许多。
睡前,小孩子像还在后怕,缠着要和她一同睡。何未应允后,先在书房忙了一阵,等盥洗后来到卧房,看到斯年从床上溜下来,笑眯眯地望着她说:“我去厢房了。”
斯年穿了拖鞋,欢快地跑出卧房。
何未总觉有什么不对的,没细想,任由小孩子去了。
八步床的床头,堆积着省港线路的旅客资料,须今夜看完。她把资料往里推,上了床。
从年初开始,越来越多身处南洋的华侨归国救国,其中不乏直奔红区的。邓元初曾给她看过名单,她记在心里,再亲自核对,看形势来安排船期。
何未拿起最上头的一本,翻开,意外地看到里边夹着一张薄可见光的清样纸。
纸被人有意塞在这里,像在等着、盼着她发现。一看便知,这是斯年的小把戏。
何未看纸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