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去钱进家的面馆凑合一顿。
四副身体扭正,四张脸围合,骰子重新在方桌上的麻将堆里转起来。
在无数次被忽视、被剥夺、被威逼、被强迫之下,裘榆很早悟出成人和未成人之间的微妙区别。
又好像根本谈不上微妙,区别明晃晃摆在字面上。
既加了个未,则表否定。
他们按年龄把人类划分出两个等级,十八岁作一条鸿沟,两岸的群体并非对立,力量悬殊无法对峙,而是一方依附,另一方碾压。
就好比许益清叫他下跪,叫他撕书,叫他自己打自己耳光,叫他一晚上不准睡觉,叫他脱光衣服在楼梯口罚站,他都没有反抗过。
温驯,乖顺,怯懦,示弱,是他这个未成人的自觉。
一样的,这次也没有人在意裘榆在桌边站了多长时间。
方阿姨,袁木哪天回来?直到他又开口。
裘榆没有看许益清,但可以想到她怒目圆睁的神情,因为掐在他胳膊上的手掌实在太用力,他经常怀疑她有一双机械臂。
方琼打出一张八万,被对家杠了,她哎呀了一下,侧脸对裘榆说:袁木被他爷爷接走啦,什么时候回要听他爷爷讲,你想他的话等等,碰!方琼指间的九万提起但迟迟落不下,她对着牌面和牌池拧眉,你想他的话放假可以找他玩。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挤牙膏似的终于被他撬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来,也明白个中原因难以启齿吗。
明明是被送走的。
但接和送都不重要,反正都是被字句,都任摆布。
袁木的离开,除了让袁茶变成独生女,让袁家宽裕不少,让方琼和袁高鹏看起来轻松高兴很多以外,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生活。
涵盖袁木最好的朋友,钱进,也极迅速地和另一个玩伴复制亲密无间的关系。
裘榆想,袁木就是如此无足轻重。
但他依然害怕自己忘记他,便一个人反复地,持续地巩固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记事起,他们就同住这条街上。
裘榆对袁木的印象仅限于长得比别人好看,白,话多,爱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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