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运抹了把眼泪,直愣愣看向王宝兴的棺木。
爹,你原先总是替族人们操心,操心到身子都熬坏了,你对他们的好,他们都记着、都没有把你给忘掉,倘若你泉下有知也该安心长眠了……
几百号人团团围住王宝兴的墓,连向来喜欢玩闹的孩子都变得沉静。
有孩子天真地问她爹娘:“族长爷爷去哪里了呀?他还会给我饴糖吃吗?”
她刚满五岁,尚不清楚死亡的概念,只知道大人们都是来送别她的族长爷爷,孩子幼小天真的脑袋里涌现出无数疑惑,明明来送别族长,可为什么族长爷爷始终不露面?
孩子父亲罕见地流泪:“你族长爷爷往天上去当神仙啦,往后年节咱们都要供奉他。”
孩子爹属于强硬甚至有点暴躁的性子,当初在土匪窝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发出哪怕半句哭嚎,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哭了,以分外狼狈的姿态。
孩子以为族长就像刘半仙讲的故事那般羽化成仙,不禁露出快活的笑容:“虽然吃不到族长爷爷给的饴糖了,但是有个当神仙的爷爷也不赖。”
看见她天真无畏的模样,大人们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他们始终无法接受族长离开的事实。
在高低起伏的哭声里,木槿的思绪回到最初穿越的时候,犹记得自己战战兢兢回王宝兴话的情形,当初她最怕王宝兴,生怕在他跟前露出马脚。
后头还自以为是给了前来王家村讨饭的妇人一个饼子,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王宝兴看在了眼里,她同王宝兴从这以后才慢慢熟络起来,木槿在此后的时光里无数次设想假如他们的队伍里没有王宝兴的情形——
假如没有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放下偏见与歧视,肯听从一个女人的建议;假如没有他,整个队伍就是盘永远聚不起来的散沙,各人有各人的小心思;假如没有他,所有的人或许已经死在了漫长的逃难途中……
木槿始终觉得穿越以来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王宝兴,遇见一个标准的聪敏睿智却又愿意放下成见的古代士人。
她和族人们知道,拥有王宝兴是整个王氏宗族、整个东小庄的荣耀与幸运,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像王宝兴般呕心沥血替大家打算,往后的路途只能自己向前走,无论崎岖还是坦途都得如此。
木槿嗓子已经哭哑了,她狠狠用衣袖擦了擦眼下:“走吧,等端午再过来替族长上香。”
王宝兴死在了端午前。
三个月前他还说等端午时候也要学南边人划龙舟、吃粽子,那时候他以为灾难已经过去了,往后就该好生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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