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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材 (第1/2页)
村上人将棺材叫做老材。
四爷捋起手把子,在对门山上那片茂密的漆树林里,割了三斤照得见人影的土漆。他要给自己那副在草屋里摆了两年的老材上漆。有朝一日不晓得信就倒了蔸,也好有间体面点的黑漆屋子避风躲雨。
估计三斤土漆漆一副老材还略有剩余,四爷便打算,顺便将那架为未曾出世的曾孙新做的小摇床也漆一下。
要漆当然必请严漆匠来漆。严漆匠的手艺很绝,方圆百十里都是出了名的。据说他年轻时漆过一副老材,在地下埋了五十多年了,今年修马路移坟时挖出来,竟没一处脱漆,摆在路旁还幽幽闪映青光哩。
严漆匠拿着漆刷,迈进了四爷家的槽门。四爷就叫了几位青年壮汉,将搁在草屋里的老材移到了禾堂边。严漆匠先给老材刮灰打底。严漆匠刮灰刮得蛮平、蛮细,漆未到就见出三分功夫。严漆匠自信地说,灰刮得好,漆才上得牢实,过得古。
几天之后,正式给老材上漆。严漆匠先用漆桶调好四爷割的土漆,接着在堂屋里点蜡燃香,摆酒烧纸,对着家先牌前的神位又作揖又打拱,嘴里叽里咕噜念叨了好一阵子。蜡光、香雾、火烟,辉映着,交织着,使堂屋里的气氛显得浓郁而神秘。懂规矩的人就知道,严漆匠这是在敬请油漆工的祖师爷,犹如读书人敬请孔夫子那样。
见严漆匠这么一副虔诚的样子,四爷心里就不免甜丝丝的,仿佛刚喝了一大碗煮了红枣的甜酒。额角闪着光,连下颌那撮飘逸的胡子都挂上了笑意。四爷特意爬上烟囱,扒开一绺一绺的烟煤,取下半边猪头肉,放到鼎罐里,然后再跑到代销店,买了瓶缠了红绸子的湘泉酒,准备晚上陪严漆匠放开喉咙,尽心尽意喝一顿。
这当儿,严漆匠已动手开漆。他一手提着漆桶,一手拿着漆刷,眯了双老眼,仔仔细细给老材上漆。最见功力的,恐怕就算严漆匠握着棕把刷子的那只手腕了,就如从前村上张财主那在南京读过几年洋书的少爷悬腕书写毛笔字一样,横轻竖重,起缓收快,一抹、一点、一顿、一拖,无不潇洒自如,气韵非凡,遂惹得村上不少人前来观望,嘴上忍不住要吐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四爷见此,脸上的喜色便更加缤纷。他在火塘里加了两块栗柴,用文火慢慢去炊鼎罐里的猪头肉,人却蹲到门边的青石板上,悠悠地看严漆匠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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