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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迷地望着这块风化已久的残骸。这头骨看上去不像他熟悉的任何鸟类,尽管他深知它可能只是最常见的品种,譬如麻雀、鸽子或家鸡,可死亡却能显示出更深层的秘密;它先剥去羽毛,再掀开皮肉,逐层揭露出那些无法从活物身上了解的真实性质。过去他从来没意识到鸟的眼球究竟有多大。一只活着的鸟雀,它从眼睑下露出来的角膜部分总是小如黑豆,谁想得到鸟类的眼球其实能占颅腔的一半以上?人要是想有这样比例的眼睛,就得把苹果或网球生生塞进眼眶里。
可是,现在答案就明晃晃地在他眼前。这具眼窝空空的小骷髅活似异星生物,白如玉脂,轻如鸿毛,喙部分离的线条由中间向两侧收拢,宛如正向他促狭而天真地微笑。它们这一族都是些从恐龙时代潜伏到今天的小怪物。
你这样倒霉的小家伙又有什么可快乐的呢?他在心里问。你到底是怎么坠到烂泥堆里去的?兴许是失足从巢中跌落的雏鸟,被路过的猫狗咬断了脖子?或者已经老得连路也看不清楚,自己一头撞在了树干上?是春雨秋霜,夏雷冬雪?还是失怙丧恃,无可依靠?你的同类见你落到这样的地步,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样的反应?它们会引以为戒远离这块人烟之地吗?它们曾围着你的遗躯高唱挽歌吗?
他忘我沉醉在伶仃枯骨的故事里,以至忽略了有人近前。当他终于注意到时,那女孩已经走出作坊的屋檐,快能踩到杉树矮短的影子。她形容举止很自然,并非怯生之辈,视线只盯他手中鸟骨。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声音在同龄女孩里偏于沙哑,语气里略无羞涩,直率而粗野,容易让人高估她的实际岁数。
罗彬瀚低头瞧瞧她,又瞧瞧手里的鸟骨头。“我在跟它说话。”
“骨头不会说话。它是死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罗彬瀚说,“它只是不和你说话而已。”
他的回答把这小丫头困住了。她那两道粗黑浓密的眉毛皱着,眼睛里闪烁着不服气的神色。对自己的常识她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还不懂得如何应对成年人的狡辩。这部分技能多少要依靠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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