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象中的终幕开场有点出入,不过偏差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反正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他在落脚处丢下一张记事本的纸页作为记号,然后贴着井道内壁走了一圈。作为某种人造设施,这口深渊巨井的墙壁和地板都平整得可怕,触感介于金属和塑料之间。无论他用指头再怎样仔细地抚摸,也没能找到一条焊缝,一个细孔,更不用说涂料的麻面或空鼓。这里简直不像是真实的物理世界,而像用建模软件搭出来的虚拟空间,而且连环境渲染都偷懒没做。
他有点怀疑这地方的空气是否真能和外界流通,可是很难靠他自己判断这一点。自从坐上升降装置以后,他的感知就随着深度增加而起着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并不真切地影响什么,只是使人产生轻度的认知混淆:井底的空气既干又湿,环境温度时而清凉时而温热,连他自己发出的脚步声都骤响骤轻;在这晦暝无光的幽井底部,一切知觉都变得暧昧混沌,全在似有若无之间,而不受压力困扰的测量设备则纷纷失灵,不足以提供客观可靠的证据。来至此地就仿佛落入了不知何人做的一场噩梦,一个动荡而短暂的空灵之境。这究竟是某种真实的超自然力量在作祟?又或者只是幽暗与孤独营造出的错觉?即便他如今已成为怪诞的一员,这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他周围的一切都亦实亦虚,既不允许验真,也不能够证伪。
到了这时,他必须承认李理提出的那个黑暗童话理论很有点意思:如果一个人生前知道得很少,没理由在死后还魂时就能立刻变得无所不知,因此《旅伴》在本质上完全可能是个恶魔附身的悲剧故事。而同样的道理,成为影子也并未使他水到渠成地通晓一切神秘知识,充其量只是多了种另类的感觉,没准可以管它叫“影觉”什么的。
这种感觉,由于没有专属的器官可以凭依,只能硬挤在他现有的感官里,就像非要用手机上的模拟器来玩电脑游戏。随着时日渐长,他的正常感官很可能会因为长期受挤占而产生紊乱,难以再正确区分常规信息与影子传递的信息。他可以通过自我重置来校正这种紊乱,但…这种办法不会一直有效。至少在冯刍星吐露的案例里,没有受试者能长期不受影响,想走捷径难免会有代价。更令人讨厌的是,真正的受血者在这点上却普遍不受影响,他们似乎另有办法解决这种危害——冯刍星居然想用这点来证明他不可能搞得定周温行。罗彬瀚认为这小子真是个应试教育的典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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