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抬头看他,他转头对他那同事说:“让他见完律师再审吧,今天先这样。”那人不明所以,很是愣了一会儿,想问些什么,但也极想逃离这拉锯战,几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收拾了东西,继而摊开一脸的放松。李刚又看向我:“今晚就委屈你待这凑合一下了。”我没说话,他又想起什么:“嫌不嫌冷?”我说夜里要冷的吧,你要不照顾照顾我。他点点头,说没问题,应该的,随手便打开了电暖气片。
我刚想说声谢谢,没想到他却转身过来将我的双手拧到背后,继而铐在了暖气片上。“好好想想吧臣哥。”他依旧没什么表情,说这话时有一股平淡无奇的阴冷,“其实也没多大事,硬扛反而吃亏。年底了,大家都没耐心,理解万岁吧。”
我被铐成这副难堪至极的样子,实在是吃尽了苦头。那个高度使我膝盖刚刚好能弯下一些,却又无法真正地蹲下,小腿不停地哆嗦;另一方面,站直也是不可能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贴上滚烫的暖气片,那一触就犹如接电,痛不堪忍,苦不堪言。漫漫长夜,每一秒都是折磨,我无事可做,注意力只能集中于这痛苦之上,这样的精神状态反而使痛苦又深了几分。
李刚是何茜的表哥,曾经求我办过事,一来二去我跟他也算熟悉。先前他还在派出所里上班的时候,总是对我客气,追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臣哥的喊,如今进了市局,便修炼出党政机关的千年神技:脸上层层叠叠,似有无数张面孔。以前我只觉得这人一股市井气,竟稀里糊涂当了警察,好人虽然谈不上,但做坏事的胆量也绝没有,即使前几日关我进精神病院,也还相信他无恶意,不过奉旨行事,谁知今天这一铐,竟铐出种全新的价值观来。
我不断地问自己: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全都乱成一锅粥。张张面孔,声声兄弟,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人是个角,但每个人都有着无关紧要的剧情,而我的,大概是一部自己毁了自己的无头案,临了了仍旧稀里糊涂,不知来往。
漫长的煎熬即将到达生理极限,如果说有什么支撑了我这一夜的话,那一定是幼时和我爸对抗而生的自尊心。我这十年来,靠着无耻下作换了些许行业地位与灰色收入,到头来这原始的自尊却毁了一切:我竟然奢望起那“站着”的体面来。
一只脚从后面踩在我小腿肚上,手铐的拉力一空,我就势栽倒在地,有差不多十分钟都无法动弹,之后又开始不自由主地抽搐,狼狈不堪。
“辛苦你了小贾。”有人在我身边说,那声音不陌生,“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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