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记得最后在营帐中,迢迢拉着她的手流眼泪。
裴复说,她怀孕了,然而怕李纵担心就没有告诉李纵。李纵怕迢迢出事,不让她上猎场,于是迢迢一直穿着宽松的衣服遮挡隆起的腹部。正因如此,她无法穿紧身的软甲。
迢迢紧紧握着她的手,浑身的血,身下还有血源源不断的流出。
她小产了,这本是不详的,向来不许男人入内,可李纵是女子是摄政公主,没人敢对李纵说这里不详,请她回避。
既然身份更尊贵的公主都入内了,裴复想进自然也进得了。
然而李纵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没有让裴复进来。
只有她和迢迢二人。
“阿纵……”迢迢的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真好啊。”
她要死了,她说真好,李纵宛如置身冰窖。
“可惜我看不到你登上皇位了。”她的眼泪一直在无声地流,“此路艰辛,以后我不在了,你要保重。”
她们依旧讨论着她们的野心,直到迢迢最后闭上眼睛……
迢迢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是:“阿纵我真不甘心。”
李纵看着昔日她所居住的宫殿,她也在问自己,她甘心吗?
她收回目光,沉默地坐在轿辇上离开。
“臣参见殿下。”
打破她沉思的是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迎面竟遇上了裴复。
如今她和裴复都垂垂老矣,唯独记忆中的迢迢还如此年轻。
“殿下总说男子女子一样,大家具是一样的。”年轻的裴复冷笑道,“可迢迢死了,大家竟然都在高兴。死的只是一个宫女!”
是的,事实上迢迢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她是奴隶出身。
有人为死的只是公主身边一个宫女而恼恨,有人为死的只是公主身边一个宫女而高兴……
“殿下其实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不是吗?无法改变更多的人成为奴隶,无法改变迢迢理所当然地为您而死。殿下是皇女,是天下人供奉的皇女。殿下以为自己夺权是在争取权力,可打破皇家与官员之间的平衡,即使初衷是好的,日后也会变成独裁吧。”
“蔑视皇权,本宫可以治你的罪。”
裴复不以为意:“殿下不若说自己是为了私欲,臣便不会为妻子的死如此伤心了。”
于是李纵开始频繁失眠、做噩梦……
当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她便陷入终身无法逃离的怪圈。
“臣和殿下是少年相识,如今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又有什么恩怨解不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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