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一声,“况近日来父皇病重,久不见好,我甚是担忧,再加上朔州叛乱之事未平,不知牵惹了多少将士蠢蠢欲动,此时虽为平静,但更大的风浪还在酝酿之中。”
寂青苔心中一紧,抬眼相望,又慢慢垂下,伸手拿过一旁的红漆碗替他倒酒。
“殿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亭锦悭苦笑一声,目光清亮,低声说道:“太子之位,从小便有不少人觊觎窥探,我深知其中利害,不敢太过锋芒毕露,只求在这深宫之中得一立足之地。也知自己身居太子之位,势必会与人结怨,等争夺皇位之时,我会是最大的绊脚石,因此步步小心时时谋划。这些都并非为了皇位,是身在其位,不想窝囊死去所做的反抗。”
拿起红漆酒碗一饮而尽,又觉不够痛快似地再给自己满上一碗。寂青苔看着酒水溢出碗沿,沿着木桌上的纹路滴在地上,地上早已汇聚一滩酒渍,倒映着不断扭曲变化的月亮。
“这世间有多少东西,想要的,不想要的,哈哈……想要的大可花力气去追去要去抢,不想要的,却逃不开推不了舍不掉!”
饮尽一碗,碗底重重搁在桌上,还未来得及喘气,又立刻替自己满上一碗。
亭锦忆上瘾似的一碗接一碗灌自己,平日里的儒雅从容俱不存在。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此时捏紧拳头,恨不得倾泻胸中不满。
寂青苔坐于他对面,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残月三星,竹帘外轻云浮动。
“青苔……”酒碗翻到在桌上,酒液把桌子弄得更湿。亭锦悭自嘲一笑,用手轻抚额头,喘息着唤他名字。
寂青苔手指动了动,听他继续说道:
“青苔,那天我有幸见你梅下起舞,惊为天人。赤足薄衣,是怎样的能耐方可跳完一舞,钦佩有之,爱慕有之,心疼有之,遂将你讨到身边,惜你才华,望得你相助,其间皆是真情,并无半分作假。”
羲和东殿里的那段日子,是他唯一一次用全部的真心去对一个人好,宠着惯着,放低身份,只为换他一笑,一颗真心。直到如今才明白过来,有的东西并不是努力就能圆满,更多的是求不得。
不得而求,求而不得,往复循环……
亭锦悭看寂青苔垂眼,见他面上多有愧疚之色,控制住想伸过去轻抚他额头的手,只是轻松笑道:“青苔无需觉得愧对于我,如今此种局面,你我虽为敌对,但我真心不悔当初之举。你喜欢他,我喜欢你,这些牵绊无关人力,只关人心,而人心,乃是最难琢磨控制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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