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着躺下时,听见颜子睿半梦半醒地咕哝了一句:“吹蜡烛也要下床,指风一弹不就完事了么。”说着手自然地伸过来扣住青城子的手腕,转眼又睡实了。
今夜无月,点点星光透入窗纱,照得身侧眉目轩朗的少年越发面色如玉,青城子丹田聚气,却发现气府恰如久旱无雨的河床,干涸且枯竭。苦笑一声,青城子在昏冥的夜色中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颜子睿琢磨了一箩筐的说辞,要拉青城子去做新衣,刚开口起了个头,青城子已经欣然相许,颜子睿一肚子的雄辩端得无用武之地,憋得颜小爷一张俊脸便秘也似,牙关下落许久才想起要伸手拍合。
一路行来,行人脸上神色和暖,笑意盈盈,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家家户户门前挂着不少风干鸡鸭和腊肉火腿,有巧手的妇人剪了“合家欢”“三阳开泰”“一团和气”等各色窗花在街上卖,也不吆喝,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往来过客。
灵妙宫中何曾有过这等浓烈的年味,通常是颜子睿做一桌菜,师徒两个在灯烛辉映下坐着吃,再放一挂鞭炮应景,这年也就过完了,虽然也暖意融融,但怎耐得住颜子睿少年心性,红尘中厮混多年,眼下看着街景,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喜气,要不是自负年岁,当街翻上几个筋斗也未可知。
在成衣店买了绵袍,老板见二人形容过人,兼以一个年少风流,一个清雅出尘,眼神交汇间自又说不尽的亲厚,道是手足情深,便又多送了两条发带,一曰春水色,金丝勾凤尾竹饰带角,一曰月白色,银线描玉边竹作花纹,不像店里外卖的东西,倒似是老板娘的手笔。
青城子常穿月白色袍衫,与其品性多有相彰之处,颜子睿便欢欢喜喜地挑了春水色那挑换下了旧发带,又扭着青城子也换了新的,青城子本不愿如此招摇,但在看着少年热烈的眼眸时,究竟咽下了到口边的话。
出了店,两人走在街上,虽然时值隆冬衣衫笨重,却也掩不住少年的满身风华,和身旁青年眉宇间的魏晋风骨。天上纷扬起细碎的白雪,发带绕在墨色的发间,相称相携。
彼时天地开阔,寰宇清澄,雪落满襟袖,尤不信人间相思能白头。
正文 拾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