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现在也已浸出了血色。一想到他差一点就死在自己的一句气话上,庞青云就觉得一阵寒颤,即使在做了明钺的大哥和帮主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有时还会觉得,明钺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这种人。
近几年来,明钺在总堂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明月山庄度过,这是自他毁容后开始的,而每次他回到总堂,庞青云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连自己都应该仰头去看他。
这种感觉以前他也曾有过,但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明钺。而那时令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就是浮洲。
自从一见到浮洲,他就明白了明钺为什么会宁可不要身家性命,而只要带上他;也是从一见到浮洲开始,他对明钺的命运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时候的明钺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绝顶的美男子,他戴银面具出现的初衷也的确有掩藏自己的俊秀,以免不必要的麻烦的意思。但他的美无论如何都还是属于世间的,浮洲的美却有着一种非人间的意味:任何平常的衣着只要穿在他的身上就会显得飘逸出尘,任何人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自惭形秽,甚至,任何俗陋的地方只要有他的身影都会成为一幅风景,而他,却永远只是淡淡的、闲闲的,根本不知道也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美。
庞青云总觉得这完美本身就是一种不祥,觉得这人间根本不配他来居住,但他从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明钺--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可怜。
在那几年,明钺为浮洲画了无数张画像,每一张都很像,每一张他都不满意。
直到浮洲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明钺喝醉了酒,用了一夜的时间画了一幅浮洲在桃花下吹箫的画,把他自己也画了进去。第二天酒醒以后,明钺却看着这幅画流了满脸了泪。那是庞青云第一次见他流泪。当天,他就背着浮洲烧了所有别的画,折断了所有的画笔,把一套价值连城的连环古砚也砸得粉碎,别人都以为他发疯了,只有庞青云隐约猜出他是发现了什么不祥之兆。
果然,不过三个月后,浮洲就患上怪症,群医束手,仅仅七天,竟不治而逝。
自浮洲死后,明钺变得越来越冷竣严苛,手段也越来越狠辣无情,银面魔君的名声在江湖上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令人恐惧。
如今,庞青云对明钺竟也有了类似的感觉,怎能不让他为之惊悸。当然,这一次并不是为了明钺的美,而是为了他的情,为了他的痴心与绝决。
难道,连这最后一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