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极为沙哑,尾音微微颤抖着,虚有其表外强中干。
不顾大夫面有不平之色,梅尧君礼节上的工夫都懒得做,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亭子。
此时风更加紧了,呼啸的山风灌入他空空荡荡的袖口,缠紧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包裹住他的全身,如同一个沉默而冰冷的水鬼的怀抱,拖住他,坠往空无一物的深海。他朝着初九的住所走去,脚步踏在落满白霜的石板上,甚至是轻快的——他想要见到初九,听他亲口否认大夫愚不可及的谎言,和初九和好,再细细地端详初九,每一根头发都要仔细瞧过一遍才算。毕竟他好久没有认真地看过初九,自然应该一次看个够本。
院中分外安静,听不到半点声息,几乎静得要让人心里发慌。梅尧君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发现门虚虚掩着,伸手推开,闻到扑鼻而来的药香和安息香混合的味道。这种香味他很少从初九身上闻到,因此觉得格外地陌生,陌生得有些令他不知所措了。
梅尧君轻手轻脚地踏入厅东侧的小门。南北墙各一扇窗,北窗下摆着一张榻,大约是刚见过大夫的缘故,初九身上随意披了一件道袍,腿上搭着被,靠在软垫上,头歪着,打着盹儿。初九瘦得厉害,埋在阴影下,脸色显出几分不详的青白,因熟睡着,神情十分安宁。梅尧君的左胸传来绵延不绝的闷痛,令他几乎迈不动步。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初见时初九的模样,说来也怪,许久前的事,他本来就快忘记的,如今却历历在目。他缓缓靠近初九,终于意识到,他们错失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榻边坐下,怀着一种难言的、温柔的情绪,悄悄握住初九搁在榻沿的手。那只手是暖和的,暖意让他贪得无厌,而偏偏初九能给的又是极为有限,不够将他从冰冷的深海中拉出来。来不及了。梅尧君想,初九,我好难过,你安慰我一下,好不好?
睡梦中的初九无动于衷。
这对梅尧君并不公平。爱憎生死,初九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总是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梅尧君越陷越深,终于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雪
日暮时分晦暗的天色里浮动着明明灭灭的梆子声,门前、走廊的灯次第点亮,杂沓的脚步声一时近在耳边,尔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