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和所有的市议员都是半文盲的小市民,把医生看作术士,即使医生要把烧熔的锡灌进他们的嘴里去,也得相信他,不加一点批评,换了在别的地方,社会人士和报纸早就把这个小小的巴士底[8]捣得稀烂了。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安德烈·叶菲梅奇睁开眼睛,问自己,“由此能得出什么结论来呢?有防腐方法也罢,有科赫也罢,有巴斯德也罢,可是事情的实质却一点也没有改变。患病率和死亡率仍旧一样。他们给疯子开舞会,演戏,可是仍旧不准疯子自由行动。可见这都是胡扯和瞎忙,最好的维也纳医院和我的医院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悲哀和一种近似嫉妒的感觉却不容他漠不关心。这大概是由于疲劳的缘故吧。他那沉甸甸的头向书本垂下去,他就用两只手托住脸,使它舒服一点,暗想道:
“我在做有害的事。我从人们手里领了薪水,却欺骗他们。我不正直。不过,话要说回来,我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社会罪恶的一小部分,所有县里的文官都有害,都白拿薪水……可见我的不正直不能怪我,要怪时代……我要是生在二百年以后,就会成为另一个人了。”
等到时钟敲了三下,他就吹熄灯,走进寝室。他并没有睡意。
两年前,地方自治局表示慷慨,议决每年拨出三百卢布作为补助金,供城中医院作扩充医务人员用,直到将来地方自治局的医院开办为止。县医师叶夫根尼·费奥多雷奇·霍博托夫也应邀进城来协助安德烈·叶菲梅奇。这个人还很年轻,甚至没到三十岁。他身量高,头发黑,颧骨高,眼睛小。他的祖先多半是异族人。他来到本城的时候,一个钱也没有,只有一个又小又破的手提箱,还带着一个难看的年轻女人,他管她叫厨娘。这女人有个要喂奶的孩子。叶夫根尼·费奥多雷奇平时脚穿高筒皮靴,戴一顶硬帽檐的大沿帽,冬天穿一件短羊皮袄。他跟医士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和会计主任交成了好朋友,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却把别的职员叫作贵族,而且躲着他们。他的整个住宅里只有一本书:《一八八一年维也纳医院最新处方》[9]。他去看病人,总要随身带着这本小书。一到傍晚他就到俱乐部去打台球,他不喜欢打牌。他在谈话中很喜欢用这类字眼:“无聊之至”,“废话连篇”,“故布疑阵”,等等。
他每个星期到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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