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中如夜色下旷野沉寂,纵是明月当头,举目也只见荒芜空荡。
刚才种种气氛,真可谓急转直下。陆攸之猜度着赵慎是已下决心杀他,此间相见温柔,亦不过是黄泉路前道别相送。陆攸之轻叹,无论如何,他只愿这温柔中含着些微真情,便也知足。
他被俘后衡量利弊,已定下求死的心意。如今事到临头,他亦并不畏惧,可忆及往昔,此生实在抱憾良多;相比只身飘荡异乡,更令他心怀缺憾的是此生际遇总是被时运裹挟而身不由己。他曾以为离开西京至此,是终能将命数握于掌中;直到此时,他方知自己不过是激流之中一片落叶,他所求的,或是根本不在他一路走过的沿途之上。
恍惚中,不由想起西京中的种种往事,自己事败身死,旧日师友或是作何感想?又想;洛城被围不知能支持多久,如若城破,赵慎却将如何?
他冥思许久,末了想来,这尽是白操闲心,又自嘲自笑一番。终究心中发苦,默默落下几滴泪来。
第二日医官清晨便来了,陆攸之已自己起来束了发,狱中没有小冠;便只用葛巾缚了;披着外袍斜倚在榻上。那衣裳不知是谁的;长肩大袖也不合身,愈显得陆攸之清峻瘦削。医官见他饭也未吃,药也未吃,少不得絮絮抱怨他不惜身。陆攸之只道“吃不下”,又问:“可有人说要你们看顾我到何时?”医官愣一愣,讪讪笑道:“自然是参军用得着一日便来一日。”陆攸之听得弦外之音;也不再问。
少顷医官端了新煎的汤药来,陆攸之喝了一口道:“今日药味有些不同,略苦些。”
医官道:“不曾改方子;是参军自己未吃东西口里发苦罢?”
陆攸之笑道:“也无妨;将死之人;甜的苦的却是一般。”
医官唬的脸上变色,直道:“参军这话从何说起?”
话犹未完;门外进来两人,一人大声道:“带陆攸之。”
陆攸之也不理他,只说:“我要沐浴更衣。”
那人道:“赵将军和诸将都正在中军等着;参军别难为我们传令的。”
陆攸之心下立时明白赵慎昨夜所说“帮忙”便应在眼下。这既然是要杀他以警众人,又哪能容他衣冠齐整去唱擂台?他此刻心想着人之将死,啰嗦着矫情倒显得生怯,又不由漫生出洒脱之气;笑道:“罢;罢,前朝名士放浪形骸;扪虱而谈,亦是真风流。”他闭目吸气,心里这般赴死亦不算狼狈,于是睁眼对那二人道:“走罢。”
那边中军帐中,赵慎居于正位,诸将跽坐两厢,见主将神色郑重,却不知有何事。一时一个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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