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处门外,有个医官正看着学生煎药,李骥上前问:“医师,赵将军如何?我有事欲见他。”
那医官起身,施礼道:“见倒没什么不能见,只是未必赶着他清醒。”
李骥皱眉道:“他又未伤头,为何不清醒?”
医官轻声道:“所谓神智,头脑主之,心亦主之。”又道,“他筋骨重伤,连日昏热,确实也难有多少精神;可不提这个,我看他对医治虽不抵拒,却也不甚经心,这便不好。他这样的状况,药石之外,还靠心气。再说得白了,我尽全力,终究是听天由命。”
李骥愣了半晌,低声道:“我进去,片刻便出来。”
医官陪着李骥进去,却见赵慎这一时倒为睡。医官笑道:“今日倒凑巧。”
李骥看着那医官出去,面上渐渐退了笑意而现肃然,赵慎道:“你有何事?”
李骥略一咬牙,郑重从怀中取出那卷线圈,奉与赵慎道:“有人托我交给将军这个。”
他只见赵慎目光在触到这线圈时忽然闪出光彩,不由大为诧异。赵慎举手执过起一头,李骥会意,忙握住另一头。
只见那丝线一寸寸展直,线条渐渐绷紧,赵慎另一手的手指忽而在其上一挑,只听一声裂帛般的清厉声响,李骥方明白,这原来是一根琵琶弦。
他的心的那铿锵余音中一阵战栗,只听赵慎沉声问:“谁给你的?”
李骥道:“一位故人。”他只觉赵慎双眼愈发明亮,不由道,“他要我对将军说,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赵慎道:“他如今何在?”
李骥道:“他如今一切安好,对我说,他自有去向。”
他这话出来,是有一些心虚,亦不知可能令人信服。正思虑着,却听赵慎笑道:“甚好,天地开阔,他终是能得个自由了。”
这话说的淡远,李骥心中却忽如一刺。他顺着这话头道:“是,他是想得通透了。”这话出来,他自觉被触动心肠,他见赵慎缓缓低下头去,禁不住抬手握住他肩头,道,“那么将军也当如是。”
这一握间,李骥忽而震动;那臂膀仍是触手铁硬,他只以为这垂首间是消沉,却忘了,眼前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位将军。他不由缓缓撤手,其后的沉默间,李骥忽见似有一颗水滴从赵慎眼睫上倏然坠落。经年之后,这场面不知为何仍如烙在他脑中。他曾亲见洛城军众的多少血汗,却一直不能确定,他那时所见的这一颗水滴,到底却是什么。其时他再细看,只见赵慎垂着眼帘,神色从容,那双眼隐在眉弓之下俱不分明,只一双浓眉如峻岭峥嵘。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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