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朔三,清明风至,天子自阳陵回朝,长安街巷警跸。
入夜后,城中闾里公孙家无人入眠,公孙贤人和女孙秋兰在室中掌灯夜谈完毕,老人入卧内睡下,秋兰却起身走出中室,在屋外廊下正对萧墙坐下身。
西壁桂竹新拔一节,竹叶在无风的星夜下一动不动,投到女墙上的影子杂乱而精巧。
大父托付了她一件事,她虽然难过,但她亦有她的心思。
夜风转暖,她抬手自发中抽出木笄,长发垂散披下,盖住圆润的双肩。
午后媒人来过,说大喜之日定在望二,还有八日。八日后,这满头乌发将永被绾起,命途也将全然改变。她已准备好要如何谨守为妇之道,未来并不可怖,可她也有一丝不安。
自那日以后,他再也未曾来过。是宫中职务繁忙?亦或是循古之阴礼,双方昏前不复见?
秋兰微微笑了笑,以先前之见,他的确像那种循规蹈矩之人。
可是……她视线再回西壁边,青翠竹身融入幽暗夜色。
横吹。
他说的。他会做的吧?
峨眉月如银钩,同照城南长乐宫。
治焯望着飞檐上的弯月,中郎持戟所值之夜,一如既往穷极无聊。
椒房殿近来已难盼天子,因此当刘彻说出“今夜见皇后”后,此殿宫人如久旱逢雨,把浑身解数拿了出来。先献箫笳相伴的渔者棹歌,再献倡女配舞的西域于阗乐,最后陈氏亲与刘彻相博,玩赏引发阵阵笑声的叶子戏。
为留天子幸,东宫人人不遗余力。
然此时,殿内欢笑声语也已沉寂。
治焯绕着殿外的石砌廊道踱步,双头螭虎殿基并封,一半显在皎然月下,另一半则隐进殿柱投下的黑影中,形如魍魉。
经过前一整夜繁琐的祭祀礼仪,今晨为止,清明也就过去了。自寒食起,他就未曾放松警惕,可东方朔预言的不祥之兆无任何迹象。若天象真能降临灾厄,祭拜神位时的踊舞和庄严的礼乐,也该把晦气都涤净了罢!
他脚步顿了顿。
忽然忆起数日前,刘彻亲赴他邸宅时,自入门起就不歇气说的一番话。
“这大门漆已剥落,换!萧墙卷草阴暗不吉,也换……请画工置一幅黄门鼓吹图!宅中人稀,这二日立马从宫中拨女奴、卫士过来!你一人不打紧,连累秋兰受罪可就……”
治焯笑道:“陛下如此上心,何不迎进东宫?”
“小火,你都收了姑娘的香囊了……”刘彻的喜悦之情毫不掩饰,“再者,我要的,可是秋兰的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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