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痛的肌肉在他反应过来前便放松了下来。太温暖,温暖到他几乎不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只听得一宁低声道:“回来就好,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先去睡觉。”他还待再说,肩上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暖意转为炙热,直烘得经脉腑脏无不温软,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後,发现已经又是一个黄昏,房梁和屋里的陈设都蒙上了麻布,刺眼的白色下,似乎没有一处是他熟悉的所在。窗外雨声依旧,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了。沈约想到济宁那条新修了没两年的堤坝,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了这样的秋汛呢?
米老头又要忙起来了,沈约静静地想著。窗外隐隐传来一宁的声音,似乎是正在吩咐黄嬷嬷重新做饭。沈约知道那是家里伺候病人的习惯,东西每隔半个时辰便重新煮一次,这样病人无论什麽时候醒来,都能喝上新鲜的米粥。他不想惊动一宁,依旧安静地躺在暖暖的薄被里, 或许他知道自己一旦从这床上下来,便必须面对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一些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可惜他忘了,这院子里住著天下耳目最灵敏的人。
青影一晃,纱帐便被撩了起来,来人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又搭了一会脉,这才找了个绣花枕头垫在他身下,扶著他坐了起来。沈约歪在床头,微微咳了一声,嘶声道:“这麽大年纪了,耳朵还跟猫似的。你是不是都不会老的?”来人皱了皱眉,仿佛待要发怒,却又压了下来,木然道:“嗓子哑了,别乱说话。”说著身形一动,回来时手上已多了碗粥。这功夫沈约自小见惯了的,却每次都要咋呼一番,然而今日实在无此闲情,也不说话,只默默把粥喝了。
东西吃完,青衣人放下碗,两人相对无言。沈约知道他不开口,师父是能一晚上不说话的,只好自行说道:“总不能一直让一宁扮作我的样子。上朝就算了,葬礼你总得让我去。”
青衣人沈默了一会,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与其有空为死人伤悲,不如多为活人考虑。”沈约哑然失笑,“师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般冷静。”青衣人也未反驳,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沈约才想起他原先想问的事,口气转为冷峭,“任卫东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青衣人颇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听说是活活乐死的。”“很好,让他继续乐。”沈约冷然道:“那边所有不姓任的,都给我折下来。”顿了一顿,又道:“留几个能带兵的,将来要用。”“知道了。”青衣人漫不经心地应下来,明显大是不以为然,沈约明知他在想什麽,也没开口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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