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娘娘在抄经,这会儿子应该得空。”
暮雪颔首,起身往屋外走:“我向宜母妃请安去。”
虽同住一宫,但暮雪平日里甚少往前殿去,一来是宜妃盛宠在身,时常要侍奉皇帝;二来宜妃自己也生养了三位皇子,精力有限,暮雪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不愿意给宜妃添麻烦;再有一点,暮雪本就不愿与这紫禁城里的人或事有太多牵扯。
穿越到这康熙年间十年,她像一个误入夜色的游客,以一种漠然而漫不经心的态度,给自己织了一副青纱帐,影影绰绰,冷眼旁观一切人和事。一天、一年、十年,无数个单调而无聊的日子重叠在一起,仿佛一场没有期限的隔离。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未曾放过她。
听闻抚蒙消息那日,暮雪面容平静,毫无波澜地在皇太后宫中谢恩,仿佛要远嫁和亲的不是自己,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只是到了夜里,整个紫禁城沉沉睡去之时,青纱帐里,她将一柄小银刀抵在喉咙处,脑海里疯狂叫嚣的唯有“想死”二字。
死了,能回家吗?
被这样莫名其妙抛到数百年前,被这样锁在宫阙里数年,被迫压下自由的心去演什么狗屁君臣父子,如今又要被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苟存在此间做什么?
冰凉的刀刃紧贴着温热的颈脖,脉搏跃动着,小鼓一样,一下又一下。
想死。
她面无表情地想。
死了算了,一了百了。脑中一个声音疯狂叫嚣。
可是为什么,她却迟迟无法将这刀刃往下压呢?
绝望的僵持,不知持续了多久,浑浑噩噩间,忽然嗅见了一股花香,起先是淡淡的,而后越来越浓。
大约是百合花开了,暮雪想。
在那一刹那,这花香仿佛是穿越过遥远的时光,裹挟着记忆降落,从前家中院子里摇曳的百合花,湛蓝的天空,卧在日光里懒洋洋的校园常驻小狗,神情和晒太阳的宫猫似乎差别也不大……
一切微不足道、零碎而又美好的瞬间像夏日骤雨一般噼里啪啦打湿她一身,最终促使她筋疲力尽将小刀放下。
想死,但六月的百合花让她活着。
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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