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香的丧事,是桂姐出钱帮助办的,因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上一文不名,又是孤儿,还没有丈夫,最后事情都推给杜亮和她。而这笔买棺材兼入葬的钱,她算来算去都觉得应该是小月出,这亦是她不拿别的,专拿那丫头的钱的道理所在。倘若小月当初早点儿把吟香要逃的事儿告诉她,也许如今吟香也不会丢了一条命。所以这个事情,小月多少要负些责任。桂姐对黄家所有的丫鬟都保持一定距离,她讨厌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了排遣寂寞,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刻意制造虚假的友谊,这些花样,十六岁便已玩过,就不再需要了。
关于桂姐的终身大事,其实是许多男人替她急过的。三十岁之前,是杜亮替她急,三十之后,则是大厨陈阿福替她急,唯独她自己,还是享受一潭死水的人生,也从不向人提起二十五岁之前的婚姻生活。到后来守寡是迫不得已,丈夫死的时候,她还在服侍发高烧的黄慕云,这位二少爷青春年少且弱不禁风,只会抓住她的手不停呻吟。当时杜亮跑进来跟她讲:“老张行船的时候遇到土匪,身上被砍了好几刀,你赶紧去呀!”她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手还被黄慕云捏着,当下便急出泪来。紧赶慢赶地回到家,老张已被抬在铺上,老远地从石板路上便见到点点滴滴的血迹,愈是靠近家门,心便愈发地绝望,最后一只脚跨进门槛的时候,已是做好准备的人,两只眼球都干了,因之前泪水便在预想中流光。
进到里屋的时候,漫天漫地的血浆将睡房染成了杀猪房,她都没有丝毫惊慌,只坐在奄奄一息的丈夫身边,摸了一下裹在他胸口那红涔涔的纱布,阴声道:“这可是你活该了,早说那小蹄子不是看上你的人,只是看上你的钱了。”老张努了努嘴,已没有力气说话。
随后她径直走到门口,坐下,仰面吹河风,只等着郎中宣判丈夫的死刑。披麻戴孝时更是冰着脸,不怕人家说她无情。至于老张先前和外省过来卖小笼包的淫妇行船私奔的事,她只字不提,但至今不碰小笼包。从前老张每天带回来的次数太多,她已吃到腻烦,回家看到装钱的柜子空空如也,连放在麻将桌抽屉里那点油盐钱都不见踪影的时候,她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再吃小笼包了。只是她一直不明白,杜亮向她报告噩耗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居然想哭,所谓的本能反应,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失落。此后,桂姐便硬下心肠,决意不再付出,她也对那些屡战屡败之后还要继续冲锋陷阵的女子深感不解,这是她的怯懦,更是她的勇气。
所以桂姐一直想给小月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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