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他抬起头,两眼充血。
“生……生了,是个男孩儿。”那稳婆满脸惊讶,又直觉若不报这个平安,他会跟她拼命。
“嗯。”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掉,背影被月光拉成了线。
稳婆突然意识到,今后断不能再叫他“长凳”了。
※※※
“纸人”一直在张艳萍脑壳里飘动,忽东忽西。为了让它消停下来,她自己也只得尽量不动弹,就这样假装石头,最好也不要被其他人看见,饭菜送上来,她闻到油气便想要吐。
“她这样多久了?”
“十多天了,白小姐说是失心疯,受了惊吓的缘故,要静养才会好。”
李常贵问的是黄慕云,眼睛却盯着张艳萍。她也拿两只墨黑的眼圈回应他,唇上的口脂已尽数剥落,曾经晒得绯红的健康的头颈只要略一弯屈,便露出醒目的算盘骨。她对他笑了一下,仿佛是……他怕自己看错,便更仔细地望住她,半晌之后,她拎起右嘴角,又笑了一下,这回他看真切了,鼻头也跟着酸涩起来。
“查案嘛,还是要了解些情况的,问几个问题应该不要紧吧?”
他其实不敢看黄慕云,因他身上有她的骨血,下巴轮廓也与她如出一辙,他对那样的相似有些恐惧,仿佛在提醒过往岁月里那些甜蜜,都从这副同样精致的骨骼上流失了。
黄慕云点头,亦像是下定决心要为母亲洗冤,说道:“我娘平常看见蟑螂都吓得不敢让脚沾地,又怎会下这样的狠手杀人?还请李队长查明真相,还我娘一个清白。”
听到这样天真的辩白,李常贵内心的痛楚竟更深了,她的亲儿自然只见过母亲金枝玉叶的模样,哪里知道她少女时代的娇憨与勇猛,盘踞在他记忆里的张艳萍,是能把水蛇握在手里把玩的;只是待她谙透爱慕虚荣的诀窍后,便学会假装懦弱,将锋芒与纯洁都包藏起来,方才走到她想要的那一步。
“三太太?”他心里叫的是“艳萍”,转到嘴上,吐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称呼。
她又微微笑了一下。
“三太太……”他竭力压抑住伤感,问道,“你能不能把那天在藏书楼里的事儿再说一遍?记得什么就说什么,不记得了就不用讲,好不好?”
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讲,却又嘤嘤地哭了。他张口结舌地怔在那里,倒是黄慕云安慰他:“她今天的状态还是好的,父亲说若她还是这样,就送去上海的大医院治疗。”
李常登点点头,继续问:“那你说说,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纸……纸人……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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