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你这样子,我便会原谅你,让你娶我过门了?你把我潘小月看得太轻贱了!”
话毕,她独自离去,让吕颂良一个人僵在原地。她不是不要他,只是如今已要不起他,只想让他彻底放弃找寻,才带着浑身污痕在他跟前坦白。孰料他是这样的反应,搞得她悲喜交加,险些想与他远走高飞。只是她明白,事情无从挽回,她没有脸将一个被无赖反复辗压过的身体再托付给他,那是尊严的底限。
回古江镇的路很漫长,漫长到潘小月失去了回乡的信心,在逊克县便下了火车。记得哪本四毫子小说里讲过:“人要重新开始,就得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细细算来,古江镇与伦敦都已是另两段人生,她都想斩去不要了,重新开始,也许在这个地方比较合适,有她听得懂却讲不惯的方言,有洋人与中国人交错杂居,有她不熟悉的风土与世故人情,怎么想都是与过去断了根的世外桃源。
所以当斯蒂芬来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正在大姨婆手里痛得死去活来,以为死神兀自降临,吓得连生产都忘记了,只瞪大双眼看着他,湿头发都糊在额头上。
“没事儿,你继续。”斯蒂芬融霜化雪的微笑,在她心底汇成了一股邪恶的暗流。
【4】
幽冥街的曙光与别处一样,系自深蓝色的天空里渐渐睁开一条白线,那线愈来愈粗,有金红色的云层自线内流出,随后积雪在光线下晶莹透亮,张五麻子将装了一个大炉灶的车子匆匆推往菜市场门前,等待早起要吃煎饼果子的娃娃们光顾。可是今天,他却被早起出去倒粪篮的老婆扯住,死活不让他跨出家门半步。
“刚见一大群人都往东街头赶,手里拿着刀棍,吓人呢这是。你今儿在家待一天,等知道出啥事儿了再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儿俩怎么活?”
于是张五麻子忙卸了车,只走到前院口往门缝外头瞅。
远远看见一群面相不善的汉子往圣玛丽教堂去了,手里不是提刀便是背着火药铳,似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张五麻子正纳闷呢,偏巧认出其中一个是平素常在他那里吃煎饼果子不给钱的痞子,对方人虽横一些,倒也不找麻烦,偶尔还唠个嗑,然而今天看起来却是严肃得很,一张脸绷得刀劈不进。
张五麻子只得将门关紧,对着家里的婆娘长叹一声道:“恐怕,潘小月要血洗幽冥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