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一页页翻看,几乎都是佛经。他曾笑,念经拜佛这种无聊事是上了岁数的老妇人才爱干的。叶青羽一本正经地答,抄经可以平心静气。温雅臣记得,除开刚认识的那阵子,后来叶青羽就不怎么抄经了。某日闲极无聊时偶尔提起:“你桌上的《华严经》呢?”
彼时亲热甜蜜,光天化日下也要在书房中搂抱依偎。耳鬓厮磨间,叶青羽被他喷洒在耳后的暧昧气息撩得满脸通红,咬着唇踌躇良久才吞吞吐吐地答:“用不着了。”眸光如水,欲拒还迎般怯怯瞟来,几分羞涩畏怯几分真心实意,不自觉看得心如猫抓,神思激荡,俯身凑过去含出了他柔软的舌尖吻过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就此吃拆入腹,将他浑身上下尽数占为己有。
原来,自打他放开他的手后,他又开始抄经了……叶青羽,默默无闻活了那么久,悲伤时还是如此悄无声息。
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连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都如有千钧之重。温雅臣靠坐在椅背上,无力抬头看屋里的光景。多宝格空空荡荡,叶青羽不爱那些。他曾送他诸多玩物珍宝,金石字画也好,真本古籍也罢,还有琳琅满目色彩艳丽的异族器物,他一一含笑接过,转身让秋伯妥善保藏,却从不真正把玩赏鉴。他曾取笑他,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还偶有被滚滚红尘迷住眼的时候,叶青羽却自始至终是最守清规戒律的那个。他听了,一如既往半低了头浅浅微笑,忽而收了唇角,微微摇头,目光灼灼反将他看得背脊发毛:“谁说不曾破戒?温少便是在下的劫。”
心中蓦然一滞,连呼吸都缓了一刻。他坦荡直率的赤诚目光下,温雅臣呐呐失了言语。半生放浪,山盟海誓不知许过多少,海枯石烂说得连自己都觉可笑。天下人都道他是天生情种,蜜语甜言信手拈来。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旁人的情话惊得哑口无言,更料想不到,这般情深意重的话语竟出自叶青羽之口。
墙角花架上,硕大的白瓷净瓶犹在,满满一捧枯枝,枝头桃花凋尽。温雅臣起身走到架前,探头往瓶里看,明净清澈的水面影影绰绰倒映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瓶身干净光洁,显然有人精心擦拭,更有人时常更换清水奉养着这一堆无用的桃枝。
叶青羽,送他花的时候不见他笑得多欢愉,却总在花落之后让他发现他的留恋与不舍。唐无惑和二姐都说对了,枯枝要单单一枝插在瓶里才好看。太多了便太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得叫人真的……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