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图说:“你是吃四方的人,传出去,不知道我李干图是穷得管不起白蒸馍啊,还是小家子气舍不得呀?今儿叫你笑话一次,这不,面已经发上了,晚上就蒸。”
高妞挨了打,活计还得照样干:挑水,抱柴,刷锅,喂狗。她把一个烂瓦盆——那是黄姑娘的碗,放到灶屋门口,喊:“黄姑娘,吃饭。”黄姑娘就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它的碗边,伸出又红、又长、又软的舌头,叭咂叭咂,将碗中的稀汤寡水撩了两口,头一扑甩,走了。它很安静地盘在门口,远看,就像门口放了一个草墩。
果然,当日晚饭的时候,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白蒸馍,就端上来了。
李干图大门外有两间草棚,一间喂驴,一间是磨房,挺宽展的。所以吴氏来后,就把那里做了车间。第二天中午,他正在推着刨子,又听见院里传来掌柜婆的打骂声:“吃!吃!吃!叫你吃!饿死鬼托生的你!吃一个解解馋还不行,一下吃我三四个!吃!吃!你吃不吃了你!”一面骂,一面打。好像不是刷子疙瘩的声音,是“扑扑通嗵”闷重的响声。只听“喀吧”一声,是一根棍子打折了。高妞尖叫着,一头血跑了出来。她跑到了草棚里,跑到了吴氏身边。她显然是想寻求吴氏的保护的。掌柜婆拎着断了的擀面杖,紧追不舍。就在高妞逃到吴氏身边的时候,又一杆杖敲在了高妞的头上。高妞趔趄了一下,吴氏赶忙扶住了,把她护在怀里。
吴氏说:“老嫂子,别打了,娃儿们小,正是贪嘴吃的时候……”
“我没吃,我没吃啊!”高妞抬起头,尖叫着。
吴氏这才看见,高妞的一只眼珠掉了出来,滴溜在眼眶外面。是婆婆的擀面杖断了以后,尖利的断茬不知怎么戳到了眼睛上。
吴氏心疼这妮子,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向依然怒气不消的掌柜婆吼道:“你把妮儿的眼打瞎了!你咋恁狠心呐!”
老婆子也慌了,扔了擀面杖就往村西头李病吾那里跑。
一家人都慌了。只有阿黄盘在门口,一动不动,真的像一个草墩。
高妞的眼珠又被李病吾塞了进去。但已经不管用了,玻璃体破了,塌缩成一个吸了果肉的葡萄。
李干图两口子心里很难过,因为将来他们娶的就是一个一只眼睛的媳妇了,儿子长大后,不知该怎么给儿子交代。但他们仍然认为屋里的馍是媳妇偷吃了,所以,难过与后悔中,仍然也有着深深的怨怒:死东西!谁叫你偷吃馍呢?不偷吃馍哪有这事?
第二天上午,一家人都上地干活去了,连高妞也带着眼伤去摘绿豆角。只有黄姑娘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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