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降香值夜。
她在外间的榻上翻来覆去。
方才一番激烈折腾后,她本是很困倦的。
可当真躺下了,却睡不着了。
谢承思耳力极佳,而一片漆黑里,声音又被放得极大,落针可闻。
他当然不会忽视降香窸窸窣窣的动静。
“吵什么?睡不着就出去!你不睡,别人难道不睡了吗?”他低斥。
降香不敢动了。
她直挺挺地躺好,双手枕在脑后,睁眼望着屋顶。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今夜无月,天上全是团团堆着的乌云。
清辉当然洒不进驿馆的窗子里。
明日或有雨。
降香想。
*
她想到了她与殿下的第一次。
那当真是个雨夜。
依然在苹州。
不同的是,谢承思调职回京,他们第二日便要启程离开。
谢承思这个别驾,靠着精通享乐,很快和苹州诸人打成一片。
朝中外戚白氏,在苹州根系颇深。当然,多亏了苹州这些白系,使谢承思能靠着白氏,在朝中有些美名。
也因此有了回京的机会。
当夜,接任谢承思的宗子,苹州刺史,白氏旁系的几名族人,设大筵为他送别。
筵席设在苹州最大的花楼里。
缬草说,郎君有令,此事非同一般,务必要保证郎君的安全。
因而,在苹州当差的所有侍卫,皆需值守,不仅甘松他们,连降香这种,虽已不负责护卫,但本身会武的婢子,也全要上阵。
但明面上,谢承思身边的人还是那些。
至于多出来的人,全穿上常人的衣服,混在花楼里,时刻盯梢。
降香便穿着舞伎的衣裳,与扮成客人的甘松一道,坐在大堂值守。
筵席之中,丝弦笙歌不绝,灯火亮如白昼,直燃到后半夜。
候在大堂之中的降香和甘松,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但环顾四周,人皆神采奕奕。
秉着不能露馅的原则,他们也只得打起精神继续,边演边盯。
直到缬草现身。
他点名要降香跟他走一趟:“你来。”
降香不明就里,但想着装要装到底,不能因见到熟人而破功。
便装成回应恩客的样子,用肩上红纱半遮了面,露出一双眼睛:“这位恩客,凡是要讲个先来后到……”
边说,边拿眼波往甘松身上瞟。
直瞟得甘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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