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降香做了个梦。
梦见了她在公主府时候的事情。
她持着一只瓢,从黑乎乎的屋子里往外舀水,水没过了她的脚踝。
可是她舀啊舀,越舀,水竟然越多,她的身子也湿透了。
——原来是屋顶破了个大洞,有水从天上不停地浇下来。
水面慢慢地上升,到她的小腿,到她的脖子,最终漫过了她的头顶。
降香奋力地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然后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蜷着双腿,慢慢地回忆旧事。
其实,她不太愿意回忆。
她是被府卫捡去的孩子。
一进府,便被丢到一群明卫暗卫之中,随他们一道练武。
同期都是自小选拔上来的奴仆,许多人心中不平,便看她不顺眼。
再加之,卫士里女子本就少,随她年纪渐长,女子特征渐显,同期便愈发不屑,嘲她麻烦,样样不行。
而府中同龄的女子,大多为纤细秀美的侍婢,更瞧不上她这样的粗人,对她的态度也更差,传她的坏话,排挤她。
公主府的女婢都宿在一处,降香受尽了她们的欺负。
——床铺上泼水,饭菜里掺料,都是常事。
但她是奴婢,公主不许奴婢在明面上争斗。她性子直,学不会跟别人一般的弯弯绕绕,以至于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可使。
待她年纪见长,担起府卫的职责后,在府中便有了相熟的管事。管事为她找了间旧屋,是一间西面的角房,原是堆放杂物所用。
旧屋低矮窄小,一人转身都勉强,黑黢黢没有窗子,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时常会漏雨。
但降香当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
后来到了怀王府,她有了自己的居所。
虽远不及殿下那里豪奢富贵,但屋顶不会漏雨,墙上有对开的轩窗,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温暖又明亮。
被褥里夹得虽不是丝棉,但不会因浇了太多水而板结干硬,永远都柔软。
冬天不会冻着,夏天不会热着,永远有热饭吃。
比在公主府时的日子好太多。
好到她很久都没做过的这样的梦了。
*
自从到了曲州,谢承思便懒怠着不愿动。
除了招缬草过去,聊过几次。其中最主要的,是让他记下从曲州行往神京的船只情况,越细越好。
这些之外,便再不做别的事情。
曲州刺史设筵请他,他不去;组了赏景的会集,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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