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到底小了些,若全把东西摆出来,怕是客人们就有些挤了。”
徐掌柜自来熟地在如意馆转了几遭,摸摸矮几上设的暖垫,研究林掌柜订制的花瓣状长勺。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您可想再买间铺子吗?”
典卖田宅,先问亲邻。若真能成,也算是给自家铺子留点纪念。
徐掌柜看着做隔断的一堵薄墙,更坚定自己内心想法,“您瞧,若是两相联通,更是锦上添花。”
林绣被问得一怔,“您这生意好好的,怎突然要出手?”
记得盛京酱园繁多,尤其这家酱坊,以八宝酱丁闻名,逢年过节都要排起长队。
“若真是‘旺铺’,谁又舍得典卖。”徐掌柜把白纸黑字的典契递给她,看着身旁进进出出的客人叹了声,“来时大东家也如此说,可到底还是水土不服。”
盛京酱菜浓油咸,与扬州的口味相去甚远。食客们没吃馒头的习惯,最多也是买一罐慢慢就着米饭吃。
店里经营不善,女儿与丈夫还都在盛京,她独自支撑着开了些时日,也只能打好包裹回盛京。
徐掌柜正欲详谈,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面前突然多了碗极浓的甜羹。
林绣塞给她一个勺子,“生意的事不急这一会儿。您先尝尝,本店新出的芝麻糊。”
最中仰着块晶亮灿烂的□□糖。要融不融,施舍般透露几分甜意给客人。
黑的极黑,沉闷厚实地铺满整碗,没甚撩人好颜色。热气氤氲中,几种谷物的香气终于不再泾渭分明。
徐掌柜没再客套,接过这阔口海碗,顺着碗沿溜一圈。
暖意先给舌尖猛烈一击。
而后是缓缓流动的柔。
芝麻糊最忌喇嗓子,可这碗竟滑腻异常,一点渣滓都没有。去皮大枣的浓甜并不在口腔里游走,而是直直叩开牙关,在心底融化。
咽下去的那一刻,突然莫名的踏实。如置身温泉的慵懒与昏昏欲睡,此刻外头任何风吹雨打与她都再无关系了。
徐掌柜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刚才被冻得微红的鼻子暖和起来。
每日忙着做酱菜,浑身快被盐腌入味,她对于此类吃食一向缺乏判断力。今日第一次在饮子上吃到了所谓“口感”,才知道其中滋味不只分甜和不甜。
徐掌柜喝得满足,不自觉从包裹里摸出根没腌过、顶花带刺的黄瓜。蘸上自家铺子做的八宝辣酱,脆、嫩、水头十足。
她早就习惯了每餐都要吃酱菜,此刻就着黑芝麻糊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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