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来西山皇陵,她才真正在墓前为他上第一炷香。在此之前,她只能躲在山上远远地望着,每一眼都是心如刀绞,不敢靠近。
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她不但可以从容地在墓碑前燃香烧化,还能一边扫除一边和他闲谈,爬到坟头上去拔掉砖石缝隙里的野草树根。
整整扫了一下午,才把坟墓周围方圆十丈清理干净。雪一直在下,颖坤外头穿了一件挡风厚实的羊皮大氅,头戴貂皮风雪帽,燕州的雪干冷不易融,落在身上也不会沾湿外衣。扫到后来身上发热出汗,她索性把羊皮大氅脱了,只留里面贴身的丝绵小袄,也丝毫不觉得冷。
落叶扫完,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新雪。她把大氅披上,将带来的香烛祭品在坟前摆开,地上挖了一个土坑把纸钱元宝等放进去烧化。身上还带着做完力气活的热气,面前火焰跳动,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竟也觉得温暖适意。
“咸福,上个月我又到燕州离宫重游,真巧,看到当年我们住过的宫室,里面的摆设全都变了,但我还是一下就想起来……你最后靠着的那面墙,好像你还坐在那里似的……”不知怎么的,嗓子里又有点哽咽发堵,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我已经心如止水了呢。”
人的心绪起伏真是难以捉摸,她在咸福的墓前,面对他永世长眠的坟茔,心中温暖安定,并不觉得哀痛悲伤;但是在那灾祸发生的地方,只是想象,就让她心潮翻涌难以自抑,伤痛有如洪水决堤奔泻,失控灭顶。
那天她还在皇帝面前失仪了,未得准许擅自退离,之后也没有向他解释请罪,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在圣恩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