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血液里流淌的还是滚烫的怒火,此刻董改红的话,便成了一盆兜头浇下的寒冰。绝望死死缠住我的血脉,把我一寸寸冻结。
一个偌大的、几百户家庭的乡村,大部分都是买来的媳妇。
我抓住胸口,只觉心中都是幽黑的恐怖。是否像何喜侠这般被幽禁折磨、强奸生子的女子也有几百人之多?如此多的男人必须要靠买卖才能娶妻,那再早些时,他们未能长成的妻子,别人家的女儿和姐妹,是否像我与竺可儿一般凭空消失在了这村庄中?
谋杀掉自家的女儿,再去囚禁别人的女儿,这是怎样一片流淌着邪恶的土地。
我看向董改红。我怨毒的眼神吓得她猛地一哆嗦。
我想质问她,身为女人,为何你自甘下贱,做你兄弟的打手,男人的帮凶?
但我却懒得再开口了。我几乎能猜到她的答案——恶的土壤自然也只能结出恶的种子,她生在这里,又有多少机会能护住自己的精神,不被周遭四面八方的恶意打断身为女性的强壮脊骨?
“你走吧。”我终于开口,干涸的声音甚至不像是我了,令我陌生,“我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董改红如蒙大赦,客套了几句便逃窜出了这院子,留下我与何喜侠四目相对。
方才的气力被尽数抽出。我腿一软,跪坐在了这土坯房肮脏的地面上,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周遭的影像渐渐模糊,我似乎看到自己逐渐脱离躯壳,浮上半空,像是一团轻盈的空气。我的灵魂旁还漂浮着另一个灵魂,她发着光,身形模糊,却是这污浊昏暗的空气里唯一干净的存在。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我们恍若连体婴儿,半边是我,半边是我那血脉相连的妹妹。
奇迹一般地,我看到这狭小的土坯房里,破旧的门重新变得崭新,门上剥落的漆再度完整,窗外的落日重新回到天上,融化的积雪再度凝结,飘飘回归天空。时光回溯,眼前的何喜侠不再是这个精神错乱、形容憔悴的女囚,而是变成当年那个懵懂间被绑架奴役、桎梏于穷乡僻壤的少女。
我看到她娇嫩肌肤上斑驳的伤痕,看到她被拔掉牙齿后带血的牙床,看到她充满愤恨与不甘的眼神。她年纪尚不及竺可儿如今大,瘦弱得像是要折断,腹部却高耸如山,在阵痛的折磨下凄惨呻吟。我看到她艰难地产下了一个女婴,瘫倒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倒在一片血污之中,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大滴大滴涌出。我不知道那是我,还是竺可儿,但我知道那是她被强奸后剩下的孩子,是她痛苦的结晶。我们的存在便是在提醒她,她的生活是一个彻头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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