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嗅了嗅,虽说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件物什残存着三姨的狐狸味,但她笃定三姨一定来过这里,或许来过数次。此时不见三姨的影子,她心想,冒昧打扰人家睡午觉不太好,不然还是回去吧。
踮着脚从隔板退出来,她像是干了坏事似地忐忑不安,一点点往房门处挪,却见病床上的人卷起被子翻了个身,恰好与她视线相交——好巧不巧,她被当场抓包。
那是一对噙着笑意的眼眸,虹膜的一个小小角落照进了光,剔透得近乎琥珀,安静又不失狡黠。那人对她眨了一下眼,稍微扯高了点毛线帽,歪着头问:“既然来了,怎么着急要走?”
被褥包裹的身体松松垮垮地撑开一件蓝白色条纹病号服,毛线帽的边缘卷起,依稀露出几簇柔软的发丝,发梢打着卷,有些贴在额头上,有些散在阳光里,衬得他的肤色更为苍白,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看淡世事的颓唐。
原来是个男孩子。
沈歆定住脚步,拘束地把手藏进衣袖,勾绕在一起,“对不起,我以为我认识的一个人在房间里。”
“谁啊?说不定我认识呢。”他懒洋洋地弯腰,从床边矮柜的抽屉里拿出一颗苹果,用纸巾擦了擦,仿佛费很大力气似地往她的方向递过去,“不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吗?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啦。”
奇怪的人对她发出了奇怪的邀约。
苹果的红色鲜亮欲滴,不知为何让沈歆想起了三姨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她甩甩头发,磨蹭地走到他床边,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然后接过苹果,放在掌心里拢着,眼睛不时地瞄着周围。
病房内的陈设很简单,床下放着两个热水瓶,阳台落地窗玻璃上靠着一箱水果,窗外的晾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一半架子空着,该是留给另一张床位的病友。
狐狸的味道说浓不浓,说淡也绝对不淡。她心有疑惑,决定找点话题:“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啊,原先有个室友,前天刚走,旁边的床位就一直空着。”他从床上撑坐起来,指着床尾的旋钮,“你能帮我把床板调高一些吗?”
她不善言辞,轻而易举地被他牵着走,转眼就热心地帮他调整好靠垫和枕头,还问他这样靠着舒不舒服。忙活完了,她早忘了先前在脑内排演过的一系列套话说辞,只呆呆捧着苹果端坐,像个刚上小学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