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恂小时候跟在沈琛身后, 跟了十年光阴, 从年少无知的少年到成熟稳重的青年,一跟就是一辈子。
可能是习惯使然, 和沈琛走在一起的时候陶恂不自觉的会后退半步——沈琛不喜欢旁人的亲近。
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他们一起出去散步,陶恂跟着他身后,突然看见前面的人停下来, 青年回过头来,向他伸出一只手。
陶恂呼吸微微一窒——那既是身后和身边的距离, 也是他这一生走过最远的距离。
少年在黄昏里追逐的背影渐渐和如今紧握双手的背影交叠在一起, 陶恂莫名觉得眼眶发烫。
——曾走过漫漫长路, 跨越数年光阴和生死之间,来到你的面前。
陶恂读书一直不好,但那一瞬间他确实想过一个俗气的句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陶恂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他晚上加班, 出公司的时候看见沈琛在公司门外等着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被昏黄的灯光拉长了背影。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说:“阿恂, 过来。”
声音却是被格外温和,陶恂一下子就没抑制住自己的心动。
有些人哪怕只是单单站在那里都是最好的——
——
沈昌民很多年以来的不愿意见沈琛, 但他死后骨灰却指明交给了沈琛。
最后是沈琛亲自带着沈昌民的骨灰回的兴义, 他早年就在沈琛母亲的墓地旁买好了地方, 沈琛坐飞机的时候睡着了。
梦里他还很小, 小豆丁一个,沈昌民还年轻,母亲也还在,过年的时候给他包藏着硬币的饺子,沈昌民在旁边给她打下手,那双后来执笔生杀的手捏着并不规整的饺子皮。
他从厨房里跑出来扒拉着桌子,着急的喊:“爸!爸!水开啦!”
他还没有桌子高,小小的一个,声音很软,沈昌民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往厨房跑,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白色的面粉沾到了他的头发上,桌子上是围好的一圈饺子。
沈昌民把他放在膝盖上,他靠在父亲怀里,母亲逗他说着话,说着新年的新衣裳和热乎乎的水饺,外面在放鞭炮,昭示着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谁从前没有万事如意的时候呢?只是后来物是人非,想起来就跟做梦似得,再对比后来的艰辛苦难就越发显得残酷了。
“爸——”
他在梦魇中无意识的低声呢喃,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在九万米的高空,怀里是那个人的骨灰。
——那是他成年以后唯一一次叫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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